胡智锋教授与窦文涛通过凤凰网视频对话

胡智锋老师发表自己的对锵锵三人行节目的看法

　　凤凰网在凤凰卫视十周年之际，特别推出“凤凰网带您走进凤凰卫视——兴盛与创新 对话凤凰”大型网络活动。本次活动将邀请凤凰人对话国内知名学者，并诚挚邀请网友积极参与，以凤凰文化为核心，以凤凰现象为主轴，引发三方激辩。

　　胡智锋简介：中国传媒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现代传播》主编。

　　12月5日15：30-16：30，“对话凤凰系列访谈”第五部，主持人窦文涛VS传媒学者胡智锋，谈《锵锵三人行》与谈话类节目。

　　主持人：网友们大家好，欢迎来到凤凰网会客厅，今天要进行的是凤凰网举办的大型网络活动凤凰网带您走进凤凰卫视“兴盛与创新对话凤凰”的第四站窦文涛对话胡智锋，谈锵锵三人行与脱口秀节目，首先向大家介绍一下两位嘉宾，在视频上的是窦文涛先生，他是凤凰卫视的著名主持人，他的招牌节目除了锵锵三人行之外，还有一档文涛拍案，胡智锋老师是中国传媒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现代传播》主编，首先请两位和各位网友打个招呼。

　　窦文涛：先和胡老师打招呼，拜见胡老师。各位网友们好，承蒙你们这么给我们捧场。

　　胡智锋：我也跟文涛打声招呼。大概在七八年前见过你，在电视上经常看到你，也向凤凰网的朋友们问好，谢谢！

　　脱口秀节目的传媒本质

　　主持人：先请文涛介绍一下最初策划锵锵三人行节目时的情况。

　　窦文涛：锵锵三人行是1998年3月31日，到现在差不多有七年时间了，到了七年之痒了，差不多有2000多集，老故事，最早说做锵锵三人行，和我们的老板刘长乐大有关系，因为刚到香港的时候，我先后做过娱乐资讯节目的一员，但是导演说我不会笑，不会表演，后来又播过《时事直通车》的新闻，但是观众投诉说我报的新闻不可信，看我像骗人的，所以一直找不到自己的出路。那时候老在香港逛街，大概在1997年底的时候公司开了一个策划会，我记得我那个会还迟到了，也是逛街，大包小包的，脸红心跳的躲在人群后面，听到他们在议论说要办一个节目，说我们节目必须每天都有，而且要三个人，还说我们可不能安排那么多人天天给你换嘉宾，其实按照当时的设计现在的嘉宾还算不少了，有五六个，六七位，最早的设计是永远不换，就两个嘉宾加一个主持，说每天从一些新闻和一些事情谈起，名字都是刘长乐先生想的，叫做锵锵三人行，好多观众经常把它叫“铿锵”三人行、“铿铿”三人行等等，其实这个意思最早还是参照古语，好象说是凤凰飞起时叫的声音是锵锵的，所以是这么来的，叫做锵锵三人行。那个时候听他们在议论说谁来主持，我听见一个领导说了一句说文涛主持可以不可以，其实那个时候大家估计都不太相信我能做这种节目，所以我听到一声哄笑声，但是就在这种哄笑声中我就听到我们老板特有的沙哑的嗓子说，哎，文涛自己说说，你自己想不想做，就这么着，就算点了将了。所以我觉得刘长乐先生是锵锵三人行的母亲。

　　主持人：胡老师，您肯定看过锵锵三人行这个节目是吧？

　　胡智锋：当然。

　　主持人：您看了有多久？

　　胡智锋：从他创办到现在只要我有时间都会去看。

　　窦文涛：谢谢。

　　胡智锋：是他最忠实的观众。

　　主持人：有很多媒体人都在关注这个节目吧？

　　胡智锋：对。

　　主持人：请您谈谈对这个节目的印象？

　　胡智锋：锵锵三人行这个节目不是我一个人说，绝无恭维之意，也没有这个必要，但是它是我由衷的喜欢的一档，我认为是中国真正意义上的“脱口秀”的一个代表作，我还拿不出第二个来。这当然可能会得罪很多同行，但是在大家众所周知的理由，因为凤凰一种特殊的环境，特别是文涛，当然后面也有很多从老板到很多制作人员的努力，我认为锵锵三人行真做成了。

　　很多节目可能在起步的时候不比它低，但是为什么没有做成？当然有很多的原因。我想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它真正变成了一个传媒的一个内容，而不是一个脱离传媒的内容，很多谈话节目做着做着就变成一个纯娱乐节目了，或者就变成一个莫名其妙，和传媒没有关联的一个节目，大家一说谈话似乎就是说话，想哪儿说哪儿，看起来锵锵三人行是想哪说哪儿，这是外表上的脱口秀的形态，但实际上无意脱离传媒的本质，它永远是用现在进行时的状态，不光是在直播的状态中是直播进行时，而且他信息的组合和信息的整理和整个的话语方式都紧扣传媒资讯的本质，而很多谈话节目其实走着走着最后走偏了，变成了表演、娱乐。而它（锵锵）始终是建立在传媒资讯的基础上，它有相当的娱乐性，有相当的其他的特性，但是最基本的传媒本质就是提供足够的正在发生，正在进行的资讯，以及对和资讯相关的言论，这一点始终没有变。特别是内地的谈话节目，应该说远远不能比得上它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我想文涛受过很好的新闻教育，有长期的传媒实践，它已经形成了一个下意识，非常强的，超出其他主持人的一些独特的优势的资质，这种资质保证了他永远用在场的第一资讯报道者的身份、用脱口秀的方式去传达这种资讯，这是我最深刻的印象。正因为他永远抓住了传媒的本质，所以他在永远能够另领潮，永远不落伍，这是我很深的印象。

　　因为他永远有依据，窦文涛今天绝对不会说，今天明明是拉登听说被抓了，文涛说今天我们谈谈女人的高跟鞋，这绝对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他可以从女人高跟鞋的题目准备，但是他如果在做节目的过程中听到拉登出事了，肯定在第一时间会转到拉登出事了，这就是他作为新闻人的一个角色，他打得非常准确和到位。

　　主持人：文涛你对专家的评价有什么样的感觉？胡老师的话好象比较理性化、理论化多一些，他说在你已经是变成下意识的东西，你觉得是这样吗？

　　窦文涛：我首先发现脸发烧，干这一行干了两年之后，其实我慢慢明白一个道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像胡老师刚刚讲的，他思考这个节目的角度，讲老实话，有些是我从来没有这个角度想过问题，但实际上他进到了我们在中间出现了一个重要的变故。

　　这个节目最早的时候，像胡老师刚刚谈到这一点，我并没有一个自觉的意识，当时碰到一个不可能的局面，公司说让你找两个老嘉宾，每天还要谈新闻，我想的是技术操作上的问题，在当时按照传统的谈话节目的路子，这个节目就无法做，你怎么能够对任何问题都能够谈得够权威，有水平，有深度，结论发人深省呢？一开始陷入这个牛角尖里，觉得无法做，到后来我终于想了一个辙，我觉得三个人聊天，在生活里有没有原型，我想就是聊天，像北京人叫侃大山，四川人叫摆龙门阵，广东人叫吹水……任何一个地区的人聊天都是一个很享受，很有乐趣的事，所以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成了，就是把生活中的聊天借用到电视上来，其实是因为他当时给我这个条件的限制，逼出来这么一种办法。既然是聊天，一开始本着聊天的精神就是我口述我心，就像私下里的朋友讲话，我感兴趣的是什么就说什么，最近朋友饭桌上的聊天可能都出来了。

　　后来到这个节目做了一两年之后，我又不得不提一个人，就是王院长的学生刘春，他原来是从中央台过来的，后来他到了凤凰，就和我讲，他说三人行应该有自己的经验，新闻话题、百姓视角，他这么一说，过去这种无意识的随心所欲的聊天在我看来就有点自觉性了，有点像胡老师刚刚说的，我们就开始比较有意识的，我们的节目是现在进行时，不管谈话谈到后来可能就跑题了，但是它的开头永远是从当前，最新发生的大家感兴趣的事情开始，但是我们也不像《时事开讲》，可以没有结论，因为聊天大家就不会苛求你有多权威和深度，大家更主要的是求个乐趣，求个聊天的感受。

　　在这种情况下，就成了我们这么一种方式，每次选开头的话由是什么，我们很注重当前的新闻，最新的时效，这是我做了很长时间之后才变成了一种比较自觉的行为。

　　主持人：说到这个节目话题，我觉得相对于节目的形式上来说，话题是比较丰富的，涉及社会问题、话题，国计民生，国内外政治事件，新闻，好象很丰富，可是文涛好象每次问你的时候，从你了解到的反映来看，观众到底喜欢哪一类话题，我记得也问过你，好象你自己都不是很有谱的样子，你觉得三人行的收视率稳定吗？

　　窦文涛：坦白来说，我觉得三人行有走下坡路的问题，因为一个老节目，它做了七年。现在我们可以和老师请教一下，我们正在讨论的一些困惑，现在做了七年，形势从来没有变过，嘉宾可变的人选也不多，这几乎就没有怎么变过，人是不是本身就会有一个喜新厌旧的问题，我们担心。因为我们不像美国、香港，我们好象也看不到特别有公信力公开的收视调查，但是思想上也有一些观众给我们提意见，就是这个问题。但是老节目的革新是个我们现在考虑的两难，你要完全换个样子，事实上你不得不承认，你过去留下来的一些老的东西，大家反而一些老观众觉得那就是你的味，你要全变了那些观众可能就觉得变味了，但是你要不有所创新，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现在没有什么后援的，就凭三个人聊的节目做了七年已经是一个奇迹了，所以不得不在未来考虑它革新的问题，说老实话这方面还是处于疑惑中。

　　胡智锋：我非常赞同文涛的这种感受和理解。我有同感，应该说这不是锵锵三人行一家的事情，好象中国电视传媒从整个媒介生态来讲，最近这十几年，美国电视远不如20年前那么稳定，包括它覆盖和改革的状态，应该说最近这七八年，尤其是激烈，所以中国电视最近这七八年如果要评最流行的几个关键词，可能“改版”是用得频率最高的两个字，但是七年没有动，说奇迹有点夸张，但是的确不简单，因为严格的说它是一个软性的一个形式和内容，从形式上和内容上来讲都比较偏轻，不是重磅，是属于轻武器，不是重武器，不是核导弹，不属于这一类，是属于轻音乐，小机关枪这一类，它的定位是定在这儿。但是像老百姓的需要一样，萝卜白菜，它是属于家常菜，不属于山珍海味非常昂贵的这一类，这就属于生命周期的问题，从规律来讲，家常便饭所谓的萝卜白菜像锵锵三人行，这一行是最具有可持续发展的，生命周期相对长久一些，因为它软和轻，所以和它相比较重的那些题材和节目，可能它伴随性更强。伴随性的好处在于它要慢点，所以它革新的速度也要慢点，但是崛起的速度也要慢一些。但是坏处就是随着观众，因为它是伴随，像我们在酒店里一个轻音乐，不逼着你，你随便，我只是存在，就是可听可不听这种情况出现了。在伴随的同时就是有一个关注度和影响力可能不足的问题，所以对这一类软性的题材和节目，我有一个建议，就是时不时的给它来一点重磅的东西，让它内部激活，当然这里面就像旧城改造一样，一定会有各种不同的言论，但是既然你本身锵锵三人行就是老百姓的伴随物体，就是家常便饭，就是萝卜白菜，老百姓本身就难以说事了，你也是拿老百姓的事说事了，我们何必不自己调整调整自己，没有必要自己非要按照一个脉络去走，走着走着自己还走累了，所以生命周期不光是老百姓对你的感受，还有你自己感觉。所以我前不久看到你们做了一个非常令人拍案叫绝的赵尚志的传奇，我和很多人说，你们看窦文涛在说什么，他怎么说，同样是这样的内容，我们看有哪个媒体这么做，做得这么好，这一类的东西我觉得在锵锵三人行中不妨做成它的边缘，时不时揉一点进去，在轻歌漫舞中，在茶座式的家常便饭中，轻和软的当中时不时加点硬的，加点重的，加一点变化，一年当中时不时的借助新闻事件本身的亮度和份量，你跟着也把它稍微变变色彩，再加上相关的媒体炒作跟进，我觉得还是让这种名牌的专栏继续维持生命。

　　如果这个栏目文涛你还想做，凤凰不会撤摊，只要凤凰在，锵锵三人行就会在，我是这么判断，但是文涛也需要休息。

　　窦文涛：胡老师这样的判断确实和我们公司的期许吻合上了，我记得在一两年前我也和我们的老板讲，说这个节目需要支持，当时我记得我们老板和我讲，说文涛，凤凰像这种化石节目有一个是一个，咱们只要能够重振雄风，要坚持下去，坚持下去是有意义的。

　　刚刚胡老师讲的这个时不时出一个重磅，我讲了一年的一个记忆，所以说当局者迷，有的时候一个主持人是很糊涂的，我只顾自顾自在讲，但是我很有可能不知道到底反映怎么样。比如说我们今年年初抗战胜利60周年，我们找了一位张先生，他是做当年抗战史的调查的，做了两集关于抗战老兵的问题，很多人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不管是国共两党，当年都是为抗战做了很大的牺牲，讲老实话从技术上讲这两集节目都做得很粗糙，我当时觉得很不满意，真正想谈的没有谈出来，因为这种即时性谈话，和《文涛拍案》还不一样，不是想好了再说，而是录下来是什么样，播出去就是什么样，所以当时我很不满意，让我非常惊诧的是，我们在半个月之内接到了全世界很多封电话和来信，很多人都是流着眼泪和我们的编导说，说我父亲就是当年抗战的老兵，现在生活非常苦等等，我没有想到，为一些弱势群体说了几句话，本来也是一个无意的选题，就像胡老师说的，这样会起到一个很重量级的反映，这都是我始料未及的。

　　主持人：有一个网友在感叹说，现在的电视呀，收视率害的！还有一个网友叫龙天说，锵锵三人行是给了大家一个轻松的观看环境。有网友问，电视的品质和收视率哪个更重要？

　　有的人说，收视率是万恶之源。胡老师，这个问题好象比较笼统，您觉得能够区分吗，哪个更重要一些？

　　胡智锋：这里面都是搅合一起的问题，有的时候好说，有的时候不好说，首先我们讲传媒和收视和品质至今有关联，但是又不是绝对的，就像刚刚文涛讲的很好，它可能认为我并没有想把它做成怎么样，我就是很随意的自行发挥一下，可能无意中一石激起千层浪，这种情况我们经常发生，还有的时候是我们下了很大的功夫，做了半天，我感觉极棒，反映平平，我相信文涛一定会有这种体验，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经历。这种情况我想观众也罢，学者也罢，媒体的专业工作者也罢，基本上大家都会经常发生这种情况，观众自己到底喜欢什么，他有的时候也不是很清楚，可能就偶尔感兴趣了，有的时候为什么会出现收视率的莫名其妙，很多媒体砸了一大笔钱放进去，想制造一个媒介活动，结果赔了，我轻而易举的很随便的搞了一个事情，很小没有很上心，结果火得不得了，这是经常出现的事情。所以对于观众的口味如此难以琢磨，我只能说，这个叫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所以观众是很难做最终的调剂。

　　所谓收视率是万恶之源，或者做高品质的内容这之间是不是有矛盾，大家都在有争论，收视率这个事情可能对凤凰来讲有一定的意义，但是不绝对的，但是对于很多媒体来讲，刘春在去年的时候我们俩发表一个对话叫做《会诊中国电视》，集中有一个问题是专门探讨收视率的问题，我讲过一句话，我们俩共同的意见就是今天收视率肯定不是一个最科学的评价的媒体的一个标准，但是对于现实的媒体工作者来讲，广告商在那儿等着，他看的唯一的参照就是你的收视率的报表，怎么办？不得不依从广告商，因为某种意义上他我们的衣食父母，所以这时候不得不用收视率的办法，目前为止我们并没有找到比收视率评价更好的办法，所以只能将就用它，但是这是不是最好的，甚至是很不好的一个评价方式。

　　最近我非常高兴的看到，我们很多学者的努力，我们加入了比如说影响力指数，关注度指数，美誉度指数和满意度指数，这些指数的加入对调整我们目前的收视率唯一的标准这么一个杠杆，所谓的外部支援来了很多有价值的节目，有品质的节目做不下去，甚至末位淘汰，一些很难看的节目反而在那儿大行其道，可能会有一些改观。我相信随着老百姓水平慢慢在提高，我觉得很多老百姓的水准比我们很多所谓的专家要高。文涛也说了，当局者迷，可是我们研究电视的这些人有时候也是很糊涂的，可能卖菜的老大妈说的一句话，你觉得很是有道理的。以后肯定会有办法，可能新的办法出来了还会产生新的问题，但是我们是出现了新的问题再想新的办法，只能是这样。

　　真听，真看，真感觉

　　主持人：三人行的话题是包罗万象，不过今天谈政治，明天谈文化，后天又可以谈情色娱乐，这会不会让观众混淆节目的话题特点，文涛这个问题你考虑过吗？

　　文涛：像我们生活里的聊天不也是什么都聊吗，政治上有事就说政治，娱乐上有事就聊娱乐的八卦，我觉得就和人在生活里朋友之间的聊天一样，什么话题都可能会谈到，但是有一点，它是聊天。比如说为什么现在做锵锵三人行开始觉得有时候累，在前两年的时候不累，为什么？因为前两年的时候我讲的都是我个人的一些体验比较多，但是光这样的话会贫乏的，于是你就开始想，要讲一些大家关心的事，但是有的时候大家关心的事情可能是你自己不太了解的于是你需要学习，而且我们这个挺较劲的事，因为是聊天，不是新闻播报，因为你尽量在电视上诚实，所以不是在提倡我口述我心嘛。我还有类似于像演员这样的进入角色的过程，我不知道这个事情，但是我必须要对这个事情有了解和有感情。例如，我们有时候会讲到农民工的问题，他们的过劳的问题，他们的不公平待遇的问题，讲实话，我的生活离他们有一定的距离，假如我们要聊这个事，最近这个事情上出了新闻了，当我看的时候，有时候我自己看了流眼泪，你即便不流眼泪，你得把它变成是我想说的话，不能是假的关注，朋友聊天的特点不会像“伪君子”一样在讲，你要讲什么，总得是让人觉得你是实心实意的，而要做到这一点，你对你所学习的题材就要发生感情，这会让自己觉得有点累的地方。

　　主持人：我明白，这个节目能够真实的呈现你的思想，但是一个人的生活又是有局限性的，所以需要你不断的学习扩大，这样的话话题会枯竭吗？

　　窦文涛：话题永远不会枯竭的，因为生活每天都有新的，每天有那么多事情发生的。问题在于你聊天的水平能不能越来越高，你讲话的趣味性，我原来也讲过，不求结论，只求趣味，不求高度，只求温度，但是你的趣味和温度能不能保持，或者说即便你保持了，但是能不能不让观众生厌，这都是你需要不断努力的功夫。

　　胡智锋：文涛刚刚说的太重要了，我非常感兴趣他讲的这个意思，对锵锵三人行有四个矛盾天天会随时随地发生的，对我们研究者来讲我们也很有感知，我们也非常感兴趣。

　　一个是个人兴趣和公众兴趣之间的一个协调问题，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个人关注的和公众关注的之间怎么去协调。

　　第二个是真的和“秀”的，你要做得很真实，但是你必须要“秀”，语言如果没有“秀”，你就不成为一个节目，这是必须要求你要秀的，包括趣味，包括你的卖的关子和趣味，中间打的辙、设的悬念，包括节奏，包括你的表情和你的动作手势和三者之间的关系，和三个人之间的协调当中还有若干的段子，观点之间，这都需要“秀”。

　　但是真实的东西，当被秀出来的时候会不会失真？当“秀”的很好的时候，会不会淹没真实？这里面再延伸下去就是情与“秀”的关系，真情流露的时候有的时候是不好看的，但是感人，我们毕竟是一个节目，情与“秀”怎么去把握？

　　还有一个是深和浅，最高的境界叫做深入浅出，比较糟糕的是深入深出，一般糟糕的是浅入深出，当然还有浅入浅出，对锵锵三人行来说要的是深入浅出，这都是要功夫的事。

　　刚刚文涛说的关键点是为什么觉得累，我感觉这几层矛盾，如果把这几个问题解决好了，这只是表达上本身的问题，像情与“秀”、真与“秀”、个人趣味和公众趣味等等，深与浅，这就是一个非常不容易的一个大功夫，所以到现在为止，为什么我个人认为文涛是中国最优秀的脱口秀的主持人，可能相比较，在这几个问题上他要处理的要比其他同类主持人要好得多，已经很不容易了。

　　主持人：三人行这个节目多年来在形式方面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改变，总是三个人围在桌子方向，各自发表对某些问题的看法引申下去，我听说文涛打算在节目中使用远程视频连线？

　　窦文涛：做过这样的事情，不是视频，是像视像电话似的，某一个嘉宾在另一个城市中参加到这个节目中来，但是做的结果会觉得三个人聊天是有一个气场，有自己的一个味道。比如说我们看到在一些新闻播报里，我们可以说请北京的胡老师说一下，他的图像出来了，这个没有问题，很程序性的，但是对于即兴聊天的，如果不破坏聊天轻松自如的感觉，这也是一个两难，我们必须要把这个事情衔接好。

　　主持人：透过机器以后是不是会缺乏一些人情味？

　　窦文涛：不是说缺乏一些人情味，就是和面对面就是有距离感，就是不一样。

　　主持人：有的网友说，这个节目的形式基本上就是没有形式，胡老师，请问您怎么看待三人行这种以不变应万变的节目形式？

　　胡智锋：假如脱口秀变成某一个其他的，让大家看得出形式的形式，我觉得失败了，至于说大家感觉不到变化形式，你在用什么形式在表达，我认为这是一个很成动的状态，这里面比如仪式感和形式感，是不是在未来需要一定的调整，这是另外一个话题，并不矛盾。锵锵三人行给公众留下的印象就是聊天，就是制造一个聊天的状态，聊天的一个气场，聊天的氛围，这个就很好。但是，可能时间长了会太随意，它也会有一种审美疲劳的感觉，怎么样让大家既有一种轻松的，可有可无的伴随的感觉，同时又时不时的一激灵，又关注你了，在形势上也时不时会来一点点小的变动，这个变动让大家有一点点耳目一新，但是它并不是为了彻底改版，不是那个目的，而是让大家机灵了一下子，比如说连线，或者是文涛哪天化妆了，比如说文涛今天当第三把手了，把第一把手让给别人了，或者哪一天窦文涛跑到电视节目中他在那儿搞怪，他作为被连线的嘉宾，可能换另外一个人坐在他的位子上，但实际上他还在控制，这也不妨，他也歇会换换角度，偶尔一机灵的调整是完全有必要的，并不影响到整体的伴随感和轻松感。

　　主持人：我记得许子东老师曾经坐在主持人的位子上，给文涛代班？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您坐在嘉宾的位子上？

　　窦文涛：都坐过。有一次我是让文道主持，我说我给你当嘉宾，结果是嘉宾老是提醒主持该进广告了。

　　主持人：做嘉宾的感觉会不会比主持人轻松很多呢？

　　窦文涛：我更喜欢做嘉宾，因为做嘉宾脑子里的事情可以少一些，更随心所欲，但是做主持你必须一心好几用，又要保证你的真诚度，又要想着节目程序。我也在和我们台里在探讨，凤凰卫视要不说创造奇迹，整个节目的录制方式其实是不大适于像我说的生活中的聊天，处处都是拧吧，比如说今天刚录完节目，我们录四集节目，棚子里的时间是三个小时，一集节目21分钟，大家看到是什么样，录的时候就是什么样，几个嘉宾在中间开个会商量商量，导演都催，说时间快到了，赶快来，本身一个谈话节目断三次，中间要去广告，总共21分钟，一PART才27分钟，刚刚谈到热了就要去广告，因为人本身有一个预热，真的讲出状态，讲到真知灼见，音乐又放起来了，观众经常会提说想知道你们节目完了说什么，但是就完了。所以很拧吧，做主持人脑子里要考虑好几件事。

　　主持人：有一个网友说，其实不好的是今天聊一些非常伤感的话题，明天又去风花雪月，让观众从前一天节目情绪中还没有抽出来，有这种感觉，文涛你有什么看法？

　　窦文涛：其实这不仅是我在锵锵三人行的一个问题，通常来讲一个主持人是有本行的和专业的，比如说娱乐节目主持人就是做娱乐的，但是我的职业生涯很奇怪，什么都做过，比如说做《文涛拍案》就是慷慨激扬，我有时候也在想，大家要看到锵锵三人行里面的我会不会觉得两个不协调，比如说同在一个锵锵三人行节目里，有的时候情绪是不一样的，我怎么想这个问题呢？我觉得每一种情感都是真实的，但是大家接受起来一时可能会觉得不统一，因为我们总是习惯于一个人在笑，他永远应该在笑，一个喜剧明星什么时候都在演喜剧，可是实际上人的情绪本身就是喜怒哀乐。我觉得主持人其实本质上是一种表演，我这个表演指的是广义的，其实我们人生活在社会上什么不是表演呢，但是表演绝不是虚伪，别因为表演的真谛就是真听，真看，真感觉。就是你要说这件事情你要先感动你自己，你要讲这个笑话首先自己先觉得它好笑。于是你说它假吗，它是真的，你说它真吗，其实它确实需要你培养出某种情绪的状态，这是一种在电视上对观众的诚意，不可能想象我在锵锵三人行，心里非常讨厌说这件事情，但是我还是硬着头皮和你说这件事情，我想那是不能接受的。

　　主持人：现在我觉得很多观众喜欢看一个节目，或者喜欢一个主持人总是和他的真实有关系，总是觉得自己感觉在电视上这个人很真实，于是就特别喜欢这个节目？

　　胡智锋：是的，其实真实一个很高的标准。真实不等于不表演，“秀”其实是一种表演，但是“秀”不等于假，假是一个格，真是一个格，但是素朴的真和有培养和训练的真是不一样的。当文涛处在嘉宾位置，或者他处在一个完全弥漫的非媒体状态，刚刚文涛说在录节目时的状态，你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冒出非常精采的感觉，因为你自己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进入状态，嘉宾也不知道，大家都不知道，但是电视逼着你不管知不知道你也得在这21分钟里给弄出来，可能这时候就很难保证忧伤的感觉。为什么昨天忧伤今天又不一样了，没准做忧伤的时候文涛更高兴着呢，刚得了一个大喜事，挺得意的，可能还做这个忧伤的节目，有可能他们谈喜庆的事的时候，说不准当时得到一个不幸的信息，喜庆不起来，这是一个真实的生活感觉，如果把真实生活的感觉在电视上表现为令人信服的真实感，这还需要架构，需要他们要做很多努力去装饰，让人看不出来，主持人的功力就在这儿。你再是忧伤的感觉，你还不能让人看出来。所以主持人的表演和日常生活中的人是不一样的，有相同的地方，但是它又是在限定的电视的方寸之间。所以对他的考验可能就更要严重得多，要厉害得多。

　　但是，我就一句话，首先我同意文涛刚刚说的，真听、真看，真感觉是自己的，我首先是我自己有真情实感，在这个基础上我用一个观众能接受的一种方式按照职业主持人的一种方式把它加工改造，表达的、处理的、转化的让老百姓感觉更真的，比你原生态的生活真实感觉还要真，这就是本事，主持人做的是这个活，你看了现场以后你觉得它是弥漫的，是随意的，似乎是真的，但是好象让人又有点不相信，但是让文涛这么一说，听得真真的感觉，那是艺术架构，还是主持人的装饰，这就到了一个境界，这是电视里面的真的，它和原生态里面的真隔好几道墙，所以不是所有的人可以干主持人这样的活，就在这儿。怎么样能够把自己没有特别强的真实的感觉，它要转化为自己真实的感觉，还要把这种感觉表达的让观众感觉到特别的真，你想想，这多费劲的一个事，我觉得挺理解他们的，很不容易。

　　窦文涛：您可以当我们的台长。

　　胡智锋：谢谢。

　　锵锵三人是一家

　　主持人：最后可以谈谈锵锵三人行的嘉宾这一方面的问题，节目形式好象相对单一一些，话题又那么多变，相对来说在八年来锵锵三人行的嘉宾也换过几批，但是在某一时期它的嘉宾又是相对固定的，我知道嘉宾方面文涛也有苦衷，没有酬劳，路费要自己掏？

　　窦文涛：因为是制作的问题，基本上我们的固定嘉宾只能在香港本地找，但是香港这地国语能说顺利的不多，本身选择范围就少。

　　说老实话，我对我们历届这几个嘉宾都很有感情，他们很不容易，他们渐渐出现，讲那么多不同的内容，而且人家本身是兼职的，所以很不容易。但是嘉宾就有这个矛盾，我们有时候虽然可能看不到很精确的受众的调查，可以看到网上观众的一些信，发现有一些问题，有一些老观众还恋旧，喜欢一些老嘉宾，实际上形成一种氛围，这种氛围像老友记，像生活里每天几个老朋友，到吃饭时间一边吃饭一边聊，产生这种心理的亲切感，有的时候你猛然换一个新的，就有人骂，所以也不能不换，后来我们琢磨一招，就是旧带新，总有一个老嘉宾，但是第三嘉宾总是一个新人带着他的体验来。

　　而且我们在选嘉宾的时候有很多有趣的状况，就是女嘉宾非常的困难，女嘉宾观众的反映也相当的激烈，我觉得很有意思。就像和女人的青春似的，好像一个男嘉宾能生存很长时间，但是往往一个女嘉宾大家可以很快的喜欢她，但是很多观众就很快的唾弃她，是不是因为东方社会的原因，好像对女嘉宾要求更苛刻。比如说找一个很能说的，观众就说这个长相还上电视，对不起观众。你要说找一个美女，他就说这是白痴，没有内涵，但是要是男嘉宾，男嘉宾也有骂的，但是只是说你讲的某个观点我不同意，但是往往对一些女嘉宾的攻击都是人身攻击。但是说实在话才貌双全的女的就和才貌双全的男的一样难找，往往观众要求女嘉宾就是才貌双全，像文道那样，也没有人挑剔他找长得不好，但是文道长得也很有雕塑感，很有型，但是我就是说好象女嘉宾尤其容易受到一些观众的苛责，带给我们在寻找女嘉宾方面有很大的压力。

　　主持人：是不是可以看出锵锵三人行以男性观众为主？

　　窦文涛：据我了解锵锵三人行的观众非常有意思，乃至于我难说出他是某一个群体，从一些收集和统计，我有时候都觉得很奇怪，从小到大，老少皆宜，小到一些初中生很喜欢阿宝和文涛哥哥，男女老少，所以我很难精确的说出锵锵三人行的观众群，大概我们还需要一些更细致一些的受众调查。

　　主持人：你刚刚说两个老的带一个新人，那个新人好像常常是一些女嘉宾？

　　窦文涛：也有男的，像我们请过白先勇。

　　主持人：胡老师，您觉得嘉宾这个问题，文涛的看法倒是挺费劲的一件事情？

　　胡智锋：他刚刚已经说的很透了，对嘉宾的事情我没有很新的表达，我只是感觉尽管我们说脱口秀难免口水剪刀乱贴一通，但是嘉宾在整个过程中，和主持人的作用，有的时候，甚至他可以起到主持人起不到的作用，因为主持人需要状态，什么样的嘉宾就有可能带来主持人的什么样的状态，这个东西都是相互的，就像你日常的聊天一样。这里面非常复杂，说不清楚，但是什么样的嘉宾是理想嘉宾，我觉得不可解。比如对文涛这样的主持人，他适合于什么样的嘉宾，这是一个可以让他自己在尝试中自己慢慢的找到一种感觉，也许这样可能会比较好。

　　刚刚他说的比如观众对女嘉宾尤其苛刻，我觉得不光对电视上的女嘉宾，因为这个脱口秀带有一点点言论色彩，是要谈观点，女性本身当她一理性，她感性的那一块就相对比较容易被大家感觉她缺憾，可是有些女性未必见得适合于理性去表达，但是这样的节目又需要她相对理性的去表达，所以这种嘉宾身份的要求会和她自身的感觉，和公众对女性的期待普遍的都有矛盾，这里面可能各种看法出来就很正常。有的时候是自己在拧着，嘉宾自己在克服自己，有的时候是观众逼着嘉宾去按他那样的要求做，但往往可能不是很讨好，这倒不是很主要的问题，因为她作为一个搭配，一般的女嘉宾在文涛这儿是三把手，所以问题也不大，有一个亮丽的在那儿摆一摆，造一个随意性的气氛，就可以，不要对她给予过高的思想性的要求，如果观众那么想就太苛刻，文涛这样想也就过于苛刻，没有必要，有一个很可人，很机灵的女孩在那儿，就可以了，而且她也是个三把手，毕竟不如文涛这个一把手，如果有合适的就可以换，问题不大。

　　主持人：胡老师的观点就是女人只要抖机灵就可以了？

　　胡智锋：不是，对他这个脱口秀节目来讲，因为这是一个言论性的节目，要不然女嘉宾在这里面会很累的。

　　主持人：如果没有任何困难和束缚，文涛希望锵锵三人行的嘉宾是怎么样一个组成？你是希望每天都换新的，还是三个人做到老？

　　窦文涛：其实中间也有新陈代谢，从我个人感情上来说，我觉得所有锵锵三人行的嘉宾都像家庭里的一员，有的人也已经不做了，但是我感情上还是一家人，锵锵三人行的嘉宾因为是一个聊天的环境，所以真要讲一个投缘，就像刚刚胡老师说的，有的时候没有什么理论和衡量标准，只是说交朋友，你们俩就聊得来，你们俩聊的时候就能把最好的状态激发出来，找到这个朋友很不容易，当然从自己感情上来讲希望永远做下去，可是我们要面对观众，如果观众觉得需要一些新鲜血液，我们就要去找，当然新的嘉宾来了，其实，他初始的表现不见得比得上老嘉宾那么的娴熟和默契，可是，他会带来一些新的刺激，这个对于一天一集这么多年的电视节目来说不容易。所以不断的想一些招，刺激一些大家的审美疲劳。

　　主持人：谢谢文涛，谢谢胡老师，我们的视频访谈已经进行了一个小时，到这里要结束了，谢谢网友们的参与，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