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也门籍囚犯的故事

　　他们以不能理解的理由被捕，又以不明不白的方式辗转多个监狱。但他们清楚地记得，他们总是被问及同一个问题———他们和被列入美国黑名单的沙特阿拉伯人是什么关系；审讯他们的是操着美国口音的人；他们被迫学动物行走……

　　被捕 几个警察破门而入，说他护照出了些问题，就把他带走了

　　对于也门人穆罕默德·阿萨德来说，从2003年12月到2005年5月的那段日子，无疑是他生命里最黑暗的一段时光。在那些日子里，他辗转了多个地方，但是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长期被关在一间黑暗狭小的囚室里，房间没有窗户。他感觉不到日夜更替，不知道外面是刮风、下雨还是天晴。那半年，他很少说话，因为他根本找不到可以说话的对象，除了审讯他的人和翻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难道就因为他把自己的房子租给了沙特阿拉伯人？如果是这样，他宁愿自己从来没有拥有过那间房子，也从来没有遇到过那些沙特阿拉伯人。

　　2003年12月26日，他像往常一样待在家中，忽然几个警察破门而入，把他抓了起来。这些警察说他的护照出了些问题。他当然不相信自己会因为这么荒谬的理由被捕，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在坦桑尼亚居住了将近20年，从来没有人说他的护照有问题。

　　不过，他很快就弄清了自己被捕的真正原因。在接下来的17个月里，不同的人翻来覆去地问了他同样一个也是惟一一个问题：他到底和租他房子的那些沙特阿拉伯人是什么关系。据审讯他的人说，那些人是沙特阿拉伯一个组织的成员，他们所在的组织因为涉嫌赞助恐怖活动，在“9·11”事件后上了美国政府的黑名单。

　　转移 他被蒙住眼睛，被带到过很多地方，囚室没有窗户，不能接触任何人，但他记得最后到达的那个地方很冷

　　被捕后的阿萨德马上被送到机场。从那以后，他被带到过很多地方，每次都被蒙住眼睛，接受过不同人的审问。阿萨德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被带离时乘坐了一辆小型飞机，飞行了两三个小时后，他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几个说阿拉伯语的人对他进行了连番审问。之后，他又经历了一次11小时的飞行，中途只休息了1个小时，到达一个寒冷的地方。下飞机的时候，周围阴冷的空气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随后，他被带进一个封闭的小房间里接受几个白种人的审讯。从那些人的口音判断，他们说的是美式英语。

　　在被关押的那些日子里，他完全和外界失去联系。没有国际红十字会的人前来探监，也没有律师可以替他辩护，和家人的联系只是奢望。阿萨德被捕之初，他的家人收到通知说他被驱逐回了也门，但是也门政府否认了这个说法。随后，阿萨德的父亲又收到通知说，阿萨德已经被送到美国人手中，此后杳无音讯。

　　和他有着类似遭遇的还有另外两个也门人。他们是萨拉·阿里和穆罕默德·巴什米拉。这两个人在印尼生活了多年。2003年8月，阿里在雅加达被捕。同年10月，巴什米拉在约旦首都安曼被捕。根据国际特赦组织的报告，这两个人都在2000年去过阿富汗，但是没有人参与过反对美国的任何行动。

　　被美国人接管之前，他们先后被送往约旦监狱。他们在那里受尽了折磨，遭到狱警无情的殴打和羞辱。根据阿里的描述，一群蒙面士兵用棍子狠狠地揍他。“他们强迫我用手脚爬行，像动物一样走路。”在遭到拒绝后，这些人强行把他按在地板上，把臭烘烘的鞋子扣在他的嘴上，然后一个个从他身上踩过去。

　　没过多久，阿里和巴什米拉被送往大概是设在东欧的一个秘密监狱。

　　他们各自被关在一间狭小的单人间里。那是一个没有窗户的封闭地下室。

　　看守他们的狱卒和审问他们的人说着美国口音的英语。2004年4月，他们又被带往一个新的监狱。那里“墙上没有任何图片和装饰物，地面简陋，没有窗户，没有自然光”，所有警卫都穿着一身黑衣服。

　　获释 审讯者没有从他及另外两个同胞口里挖出有价值的东西，他们因此获得了自由。但至今他们也不知道关押他们的是什么地方

　　也许因为实在从他们嘴里套不出什么，阿里和巴什米拉在经历了最初几个星期的审讯之后，没再接受太多审讯。2005年5月，在经历了1年多暗无天日的监狱生活后，阿里和巴什米拉被送回也门，和他们一起回到也门的还有阿萨德。阿里和巴什米拉随后被关押在首都亚丁的国家监狱，阿萨德则被关押在盖达的一座监狱。一直到这个时候，他们的家人才知道他们还活着。

　　在过去的几个月中，国际特赦组织一直在对这三个也门人待过的秘密监狱进行调查。从搜集到的资料和证据来看，他们被关押的地方和美国中央情报局的秘密监狱网有很多吻合之处，或许就是这些“秘密监狱”的某个据点。但是，这三个人也不能确定他们到底被关在哪里，因为在来去这些地方的途中，他们都被蒙上了眼睛，只能根据飞行的时间及他们所听到的声音来判断自己可能是在欧洲或者中东。

　　“我们试图找到他们可能被关押的地点，但是他们在被送往那些地方的途中是被蒙上眼睛的，因此他们的供词都非常具有主观色彩。这对我们的调查工作来说不见得是一件乐观的事情。”国际特赦组织的政策研究高级顾问安妮－菲兹杰拉德说，“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关押的地方还关了很多人，不仅仅只是他们三个。但是，他们确实不知道自己被关在什么地方。”

　　菲兹杰拉德说，她相信这三个也门人的经历，因为这三个人是被分开关押、分开接受审问，在5月份被引渡到也门之前，他们从来没有彼此见过，更不要说互相交流了，但是他们的叙述却基本上一致，没有什么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