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后半期，处于儒家文化圈的日本和亚洲四小龙的经济腾飞让世界刮目相看，中国渐进有序的改革开放所取得的巨大成功更加令俄罗斯惊叹。俄罗斯人猛然间发现，这些东方国家成功的奥秘均与深厚的儒家文化传统有很大关系。汉学家们开始在儒家学说中寻找促进社会发展的灵丹妙药，以便为俄罗斯的经济改革提供借鉴。于是，四书五经以及相关论著再版不断，与儒学相关的论争不绝于耳。

　　在这场史无前例的俄罗斯儒学研究振兴风潮之中，有一位在故纸堆里爬梳了大半生的老人以莫斯科的孔夫子的美誉站到了潮头浪尖。他接连推出了几部重要论著，经常出席国际会议，以扎实的汉学功底和精辟的分析赢得国际儒学界的尊重。此人便是俄罗斯自然科学院院士贝列罗莫夫，现任国际儒学联合会俄罗斯分会主席、俄罗斯科学院远东研究所孔子基金会会长。

　　中国革命者的后代

　　贝列罗莫夫，一个地道的俄罗斯姓氏，然而，那张东方人的面孔分明告诉世人，他与儒学的故乡中国存在某种渊源。这位今年已经78岁的老人是一位早期中国共产党人的后代。贝列罗莫夫是他随母亲的姓氏，他还有个中国名字——嵇辽拉。

　　嵇辽拉的父亲叫嵇直，与恽代英、任弼时共同组织工人运动，1924年被党派到莫斯科共产主义劳动大学学习。1925年五卅运动爆发，嵇直回到上海，在腥风血雨中加入中国共产党。1926年，嵇直第二次来到苏联，在海参威爱上了教自己俄文的西伯利亚姑娘贝列罗莫娃，成就了一段异国姻缘。1928年，嵇辽拉出生了。嵇直多次往来于苏联和中国，加入了苏联共产党，曾受苏共委派化名潜回新疆从事地下工作，二战期间参加过莫斯科保卫战，战功显赫。

　　1955年，在张闻天的帮助下，嵇直回到祖国参加新中国的建设。文革期间，嵇直被当成苏联特务受到迫害，调到农业部和北京图书馆工作，1968年被捕入狱。1975年，经周总理保护，嵇直获得释放，四人帮倒台以后平反。也许是命运使然，嵇辽拉的父母于1937年离异，父亲回国后他和弟弟随母亲留在苏联，两个妹妹回到了祖国。经过邓小平和时任苏共中央总书记的安得罗波夫的协助，直到1983年去世前夕，嵇直才见到了分离已久的两个儿子。

　　从小喜欢中国传统文化

　　受家庭环境和血缘背景的影响，嵇辽拉从小便对中国传统文化神驰心往，1951年毕业于莫斯科东方学院。在父亲回国的前一年，他以一篇《秦帝国之建立与覆亡》的论文获得副博士学位。此后他以法家为切入点，致力于中国思想史和政治传统关系的研究。他曾经到北京留学，得到过史学大家顾颉刚的点拨。1968年翻译了《商君书》，在前言中称孔子为世界上最卓越的思想家，其《论语》是伦理政治的典范之作。1970年他以《法家与中国第一个集权国家之形成》一文获博士学位。

　　1973年，在中国批林批孔运动中风起云涌之时，嵇辽拉从苏联科学院东方研究所调至远东研究所，专事儒学研究。从此，嵇辽拉被中国学术界视为苏修尊孔反华的主要代言人，受到广泛的批评。

　　传播中华文化的使者

　　中国改革开放以后，这个儒家学说的崇拜者和研究者从文化大革命时期中国的敌人，变成了在海外传播中华文化的使者。一时间荣誉和头衔接踵而来。在《中国政治史上的儒家与法家》、《孔子今言》、《论语译解》、《孔子生平、学说与命运》等著作以及文章当中，嵇辽拉不断表达着他对儒学的新思考。其新著《四书》2004年被普金总统当作国礼赠送给胡锦涛主席，在中俄文化交流史上留下一段佳话。

　　去年，嵇辽拉在接受采访时总结了他对儒家与传统文化以及现代社会关系的看法。他认为，儒学不是哲学，而是伦理，其功能是为了协调人、社会与政权之间的关系。儒学又有国家儒学与民间儒学之分。国家儒学就是贵族儒学，用来统治国家，其中融合了法家思想。民间儒学表现为来自儒家经典用以维持人伦礼序的行为规则。中国政府正在将儒家思想融会于现代化建设之中，其中就包括邓小平同志提出的小康社会以及目前提倡的和谐社会概念。他认为，中国人非常善于从传统中汲取有价值的思想并且发扬光大。这种优良传统不仅是中华文明得以传承数千年而不衰的秘诀，也是当代中国发展和辉煌的保障。

　　求道、为学、致用，嵇辽拉真可谓参透儒学的精妙了。他无愧莫斯科的孔夫子的美誉。

　　口文/阎国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