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圈子里,大家每年在各种书会上见上几次面,其余时间则是散居在大江南北,靠电话、传真、网络联系。新推出的图书是见证一个民营书商是否还“活着”的唯一物证
□本报记者 黄振伟
“遍地开花”的民营书商,可谓是中国当下出版业最独特的景观之一。 他们是出版界最活跃的因子,在各类图书排行榜上,据认为,85%以上的畅销书都是由民营书商策划推出的。
民营书商已成为中国出版业无法忽视的力量,但他们的竞争环境又是那么残酷,在“夹缝”中生存的命运也是那么令人唏嘘不已。
“死亡事件”是一种常态
2005年岁末,青年诗人李亚伟在做了12年的民营书商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那就是退出“书业江湖”。12年里,无论是在社会还是在朋友圈子里,李亚伟始终有两个身份,一个是中国“莽汉”诗歌的代表,一个是民间书商。
“二渠道是民营书商的一个俗称,这个‘盘子’是个真正的大江湖,什么人都有,一夜暴富、一本书赚上几百万的,并不是什么传奇,而一夜倾家荡产,赔个底儿掉的也不是什么新闻。曾经有个拥有上千万资产的大书商,最后赔得一塌糊涂,被朋友们戏称为:从一个卖书的被‘砸’成卖菜的。”谈起对“二渠道”的感觉,李亚伟有一种爱恨交织的复杂感觉。
退出“二渠道”的想法,李亚伟两年前就有了,但始终犹犹豫豫。因为外面有太多的欠款,自己在这个行业里又做了这么久,但越来越残酷的市场和越来越疲惫的感觉,促使李亚伟最终作出了决定。
“我所有做书商的朋友都有这样的同感,做书商是没有假日可谈的,每天都在忙,从选题的确定、寻找作者、督促稿子、跑出版社、跑印刷厂、向全国各地发货,然后一家家催款、收款,然后再做新书,整个流程在出版社内需要好几个部门的配合才能完成,这其中,如果哪个环节你没照顾好,出了问题,那你就可能全盘都砸了。”
“整个行业的利润越来越薄,2000年以前,一家店每个月会收到几十个品种的新书,现在则是每个月上千品种,这种增长速度太吓人了,整个市场都在恶性竞争。而且盗版十分猖獗,现在只要印数达到两三万册的就会被盗版,很多本应该属于我们的钱都被盗版赚去了。”12年的书商生涯,李亚伟可以说是见证了这个圈子里的众多“死亡事件”。
在这个圈子里,大家每年在各种书会上见上几次面,其余时间则是散居在大江南北,靠电话、传真、网络联系。新推出的图书是见证一个民营书商是否还“活着”的唯一物证,如果一年内见不到一个书商的新书,那这个书商肯定是“死”掉了。
对于“死”掉的同行,大家现在已经见怪不怪,因为实在是太多了。
在上世纪90年代以前,如果一个要好的同行快“死”了,大家有时还会各自尽力拉上一把,因为那个时代好像还是书业“江湖草莽”的时代。现在则不一样了,残酷的市场面前,使得每个人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千里追款的坎坷经历
民营书商不断“猝死”的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但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各地零售商拖欠货款,直至让书商运作的资金链崩断,被“清洗”出“江湖”。
2005年冬天,民营书商张强和他有着两个月身孕的妻子,略显悲壮地开着切诺基从北京出发了,他们此行的计划是先南下、然后“西征”,最后“北伐”,准备将全国中小城市彻底扫荡一遍。这是一次“忍无可忍”但也是不得已的出行。
本来,张强想让妻子在北京好好“保胎”,等孩子顺利生产,但夫妻两人苦苦支撑的一家小文化公司已濒临破产,账面上还剩了不到10万块钱,而各地图书零售商所欠他们的货款已经达到近200万元。每天打上几十个甚至上百个电话催款,可账面上就是迟迟回不来款。万般无奈之下,张强和妻子作出了这个决定。
临行前,张强本想雇人同行,但妻子坚持要去,这不仅因为妻子要比张强催款有些“高招”,而且因为妻子坚持要“亲手”要回自己的钱,并且顺带看看那些赖账的人还会使出什么花样。
张强和妻子此行共历时两个多月,提及催款的经历,瘦瘦的张强长吁短叹:“这100多万都是一家一家要回来的,那个难就别提了,为要钱,妻子哭了好几回,嘴唇都磨破了。有好一些的,看我们登门要钱,就把钱给我们了,不好的,就继续赖账,躲着我们,我们在温州的一家店里曾经连续守了三天,才要回来6000多元钱的货款,最吓人的是有的店主威胁我们,限我们几时几时离开他们的地界,否则后果自负。”
“有一次,车坏在公路上,是后半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坐在车里等天亮,就和妻子聊天,聊着聊着,结果和妻子抱头痛哭,那时真是感到一种绝望。我们计划是全跑到,但实际上根本不可能,最后跑不动了,只想快快回家睡上几天几夜。”
张强和妻子回到北京时,账面上有了100多万元的现金,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胜利,但让张强不能接受的是,由于一路上的劳累、辛苦和愤怒,他们的孩子流产了。
“100多万换一个孩子。”张强说到这里沉默了,低头“哗哗”地翻自己新“做”的书。
身份模糊的尴尬
在“二渠道”,民营书商对零售商欠款的“恶习”集体声讨,但又都集体无奈,因为你催款催紧了,零售商就可能不进你的货了,这无异于掐断自己的“动脉”,所以很多民营书商对于零售商的态度是“敢怒不敢言”。而始终没有适当身份这个问题,对于民营书商们而言,则是更大的困境所在。
资深图书策划人石涛对于民营书商的“身份模糊”就有着很大的感慨。谈及这个问题,石涛禁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名分的缺失,会给图书运作的各个环节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障碍,民营书商因此要付出更多的成本和努力。”
由于没有适当身份,民营书商在市场风险中显得非常脆弱,出于生存本能,民营书商的经营活动往往呈现出很强的短期性,诸多的民营书商都不知道自己的“家业”究竟还能维持多久,因此大多抱着“赚上一笔就走”的心理,促使图书市场上的竞争不断向恶性方向发展,这也使得民营书商的生存环境愈发趋向混乱。
2006年,在国有出版社改制、进一步市场化的大背景下,民营书商和出版社的合作空间也在进一步加大,从最初的选题、发行合作向项目合作、营销合作,甚至资本层面上的合作推进,这也许有助于改变民营书商的现实生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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