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剑影下的战牧歌双重奏

　　历史小说可以给我们提供什么？大仲马早就声言历史只是他用来挂小说的钉子，但是作为荣获法国梅迪西文学奖的作品，想必应与坊间及荧屏上四处可见的戏说帝王戏有所差别。蒙古史专家姚大力先生在读了《蒙古苍狼》后认为作者欧梅希克对那段历史“做过相当广泛透彻的理解和思考”，但是历史研究并不必然能支撑起丰沛充盈的细节以保证可读性。

　　这是一部有世界影响的草原史诗，讲述成吉思汗率领大军征战沙场，建立横跨欧、亚、非三洲的庞大帝国的故事。小说叙述者是成吉思汗的心腹爱将博尔术，通过他的眼睛与内心，去展现那个纵横沙场的“一代天骄”。这样近距离的观察，贡献出血肉饱满、性格复杂的人物形象。成吉思汗身先士卒、勇毅而纪律严明，同时像狼一样狡猾，以惊人的冷静甚至残酷的手段来算计现实利益，为了促成自己妹妹与博尔术的婚姻不惜藏匿后者最心爱的情人。伴随着个人权威的确立和庞大帝国的建成，读者可以看见迅雷不及掩耳的草原突击、闪光的弯刀、为瓦解敌军意志的屠城、被俘女人和无辜孩子眼中的恐惧……

　　但这并非蒙古历史的全部内容。草原兄弟的惺惺相惜，对自然世界的敬畏，甚至人与马之间的情感交流，无不让人过目难忘。还有那忠贞爱情、青松林深处极致的浪漫……血雨腥风背后含藏着暴力、阴谋与弱肉强食，天地环抱中却舒展着质朴豪迈的人性。如此亲密的贴合让人想起巴赫金的评述：“它既是欢乐的、兴奋的，同时也是讥笑的、冷嘲热讽的，它既否定又肯定，既埋葬又再生。”巴赫金的研究对象是伟大的拉伯雷，我相信正是在这样的文学传统的绵延、哺育中，欧梅希克才能谱写“战歌与牧歌的双重奏”。

　　博尔术并非只是一面反射主人公的镜子，他自身的精神发展历程同样跃然纸上。“睡梦中的草原被阳光照得闪烁不已，我光着身子，漫无目的，像被鸟的翅膀带走似的，如风般向前疾行，我怎么也无法驾驭身上所骑的无形坐马……我的灵魂四处飘荡，难道它将飞往腾格里的怀抱？难道长生天要召我回西方？”由此，历史的刀光剑影获得了文学的纵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