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帽山人，今日下山进小区

　　策划手记

　　故事结束于今天，也开始于今天。今天一早，来自大帽山农场第一批5个自然村70户人家，从大帽山农场集体搬迁到位于翔安市区的大帽山小区，对这些人来说，昨天是他们当村民的最后一天，今天是他们市民生活的第一天。

　　从大帽山农场到大帽山小区，从山里的大帽山到城区里的大帽山，行程22公里，这样的距离背后，是这70户266人两种生活的真实距离——一边是贫困落后、没有发展希望的生活，一边是崭新繁华、有无限可能的城区新生活。

　　事实上大帽山的此次搬迁还是厦门改造落后农村一次值得特写的开局——我市正计划整体搬迁改造集美许庄等地区，而这样的筹划正是建立在大帽山的经验上，关注大帽山更是关注厦门惠民政策的一次大手笔。

　　昨天，记者赶赴翔安，采访车来回于农场和小区之间，行驶于这区隔大帽山居民两种生活的22公里，并和他们在大帽山农场一起度过在山区的最后一夜，为的是深度记录、真实感受，他们曾经的贫困和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蔡蜜搬家时穿上了一件新衣裳。

　　�⒃谛录依铮�蔡蜜的丈夫陈恭挂上了火红的大灯笼。 （陈立新　摄）

　　昨晚8时，记者从大帽山山顶的农场办公室往下眺望，星星点点的灯光在夜里簇拥成晶莹的花，那是还在忙着收拾东西准备明天搬迁的大帽山居民。

　　在那灯光里，60多岁的蔡蜜已经收拾完明天要带去新家的电饭锅，她中午穿给记者看的准备明天进城用的衣服应该挂在床头；在另一片灯光里，郑水谋说不定还在和他老婆争论着今天下午和记者讨论的话题——到底春节是在新家过“城市年”，还是在大帽山农场过最后一个“农村年”。这个晚上，寂静的山里，狗吠和虫鸣交叠在耳边，山的深处突然传来几个小孩子的清脆的叫声——喂，再见了，大帽山。

　　“几个月就能赚回一头猪”

　　见到蔡蜜的时候她正在喂她的猪，这是她今天要做的最后一件大事了，她的丈夫陈恭和孩子们前几天就先去新家打理了，这里的房子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连明天要穿的衣服都挂在床头了——她迫不及待想去看看丈夫在电话那头所描述的“漂亮到他都不敢摸”的房子。她一边喂一边笑着“埋怨”那5只肥嘟嘟的猪，“要不是它们我也早可以去新房子了。”

　　事实上这5只猪以前是他们家最大的“可支配资产”了，“每只猪要养一两年，一只可以卖个千把块”，现在她和丈夫陈恭早已经顾不上了。“我和陈恭商量过了，明天我把猪寄养在叔叔家里，叫他们家帮我们饲养帮我们卖了。”陈恭告诉她，“我到新家附近溜了一圈有信心可以找到工作，几个月就能赚回来一头猪。”

　　蔡蜜一家的收入在贫穷的大帽山也还是要排中下等，没搬迁前，家里11个人就挤在一间已经横亘着裂痕的干打垒的老房子，每次台风的时候都提心吊胆。

　　“不用担心孩子被水冲走了”

　　虽然移民办工作人员事先和她约定好了，不许再哭了，黄莲花说到自己不用再担心孩子被水冲走的时候，又哭了。

　　她家原本都居住在大帽山农场的古坑村。“这个村子是山沟沟里的山沟沟，孩子读书都要趟过一条溪，走将近一个小时才能到学校。我们实在舍不得孩子，也不放心孩子，每天都要走那么远的路去上课，还要趟水，冬季的时候那水都冷啊，孩子都冻坏了，最可怕的是雨季，溪里的水流会突然变大，孩子一不小心就被冲走。”黄莲花边摸着身边的孩子黄东海边对记者说。

　　他家是第一批第一期分到房子的，第一期是200多户抽70户，黄莲花就是叫这个大儿子黄东海去抽签的，“因为我觉得他运气一直很好”。黄莲花得出这个印象是因为，“小时候东海趟溪水去上学，走到一半溪水突然变大，孩子被冲得脚底站不稳，还好他顺手乱抓抓到树枝，才没出事。”

　　“不怕娶不到老婆了”

　　郑水谋又和妻子争论起那个话题——到底春节是在新家过“城市年”，还是在大帽山农场再过一个新年。妻子坚持要在农场过，他被“逼”急了，“气呼呼”地说：“以前嫁到这里怪我们这里是山沟沟，现在要去城市了反而走不开了啊？”

　　如果不理解他们的婚姻故事，还真不明白他们讲的这句话。和农场的大部分人类似，郑水谋娶到这个妻子着实费了一番工夫。在以前的大帽山农场，男孩子的婚姻是个老大难的问题。“这里地少，交通不方便也不好去打工，周围村庄的人都不愿意把孩子嫁到这里来，所以我们这里年轻人找老婆都要凭本事的。”郑水谋对记者说。

　　“不过现在不怕找不到老婆了”，采访中农场的一个工作人员和记者开玩笑，“政府按照在农场的年龄给予补贴，好些人家一户补贴了4万多，还有政府是以实物换实物，不管房子多破，只要这里多少平方，政府就在市区给你多少平方，政府还帮想着以后的生活来源，另外安排人均21平方米的房子和4平方米的店面，由政府统一安排出租，租金每月给，现在我们大帽山的孩子抢手了，连移民办的人都和我们开玩笑，问我们要不要招上门女婿。”

　　新闻背景

　　大帽山农场位于翔安区北部，农场一共16个自然村，其中的5个自然村——古坑、内官、村门、后炉、上部，共253户、987人成为第一批异地安置对象。2005年农场人均纯收入3200元，仅为厦门市农民人均纯收入的一半。

　　去年10月以来，各级领导多次到农场调研，并召开专题会议研究，会同翔安区政府研究制定了《大帽山农场移民安置工作方案》。方案明确，每一户移民的安置用房参照“金包银”工程的做法，被细化为一套自住用房、一套出租用房和一份经营股份，以确保移民“搬得出、安得下，能发展、无后忧”。

　　新闻纵深

　　大帽山，不得不移民

　　“不是大帽山人不努力，也不是政府不关心，事实是大家都尽力了，但经济就是发展不上去。”大帽山农场生产科黄献湾对记者感慨。

　　政府造福工程选择从大帽山开始，在于这里人均纯收入仅为厦门市农民人均纯收入的一半。事实上根据记者的采访，大帽山农场确实存在经济发展的天然脆弱性。

　　1958年农场成立以后，大帽山农场各届领导都曾经探索过农场的发展之路，然而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根源还是在这里的地质和地理位置。”从小在这里生活的黄献湾对记者说，“比如橡胶、龙舌兰，当时我们还尝试卖到广东、卖到国外，但是每年总有几次雨季，每次雨季一来山体就要滑坡，一滑坡修好的路就被冲了，广东那边要我们两个星期后货物要送到，等我们清理好路的时候都一两个月了，所以无论做什么生意都不行，而无论路怎么修，山体滑坡实在解决不了啊。”本报记者蔡崇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