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还没到回忆往事的时候,每天都是忙忙的。但是由红衣红饰组成的大年夜的景象,每逢新春将至时,总是萦绕在我心头。浓浓的,那份乡情,那份民俗之情。
仅是一件对襟立领中式袄,代表不了中国人的大年,只有那些经过中华民族发展又筛选了数千年而留下的全套过年仪式及活动内容,交叉组构并自然融合到一起时,才是真正的过年。
过年的感觉真好,至今想起来仍令我陶醉。
雪花飘飘,屋顶和树枝都被白雪勾勒成一种陌生的景象,冬日的苍凉、北方城乡的灰灰土土,似乎都被暂时掩盖了。雪景那么晶莹洁白,衬托出各家由红色扮靓的门窗。
门前有两盏大红的灯笼,无论造型和质料有何差异,颜色都是鲜红的。最爱看走马灯上面好多戏装的小人儿,一圈一圈地转着。长大些才懂得,那是由于蜡烛燃烧,周围空气变轻而急速上升,引起灯内空气持续对流,这股热风推动风轮绕轴旋转,带动与轮轴连在一起的灯罩转动……又想起王安石那副对子:“走马灯,灯走马,灯熄马停步;飞虎旗,旗飞虎,旗卷虎藏身。”看看,中国民俗文化的内涵有多深。
门框上贴着大红的对联,吉祥用语到此时派上了用场。两扇大门上贴着红衣戎装的门神。无论是早期的门神——神荼、郁垒,还是唐以后的门神——秦琼、尉迟恭,都是手拿玉斧铜钺,或双剑,或对戟;都是身着全套盔甲,有的还像京剧武将那样,插着几支靠背旗。最重要的是,门神无论多么威武雄壮,多么富有阳刚之气,衣装也多为红色,间有绿色和黄色。须知,这时的红,代表着吉庆、火爆、正义,直接可以威慑邪恶。
窗上是大红的吊钱儿(吊笺)和窗花。吊钱儿随风飘舞,窗花无语却在诉说着人们对幸福的祈愿。别管是金色光纸剪成的“千里驹”,还是黑色光纸剪成的“肥猪拱门”,其基调都是大红色的。对吉祥的祝福,尽在大红中。
年画上的人物,更是以红色衣装为主,什么“金玉满堂”(金童玉女满堂欢),什么“连年有余”(胖娃娃抱着大鲤鱼),什么“麒麟送子”(小公子骑在麒麟背上,由盛装母亲陪行),都是些鲜艳的衣裳。那种红火劲儿,从颜色上就可以体现出来,明快、艳丽、纯正、清新,就生命力来讲,宫廷艺术的鬼斧神工也难以与此相比。
最难忘,当大人们忙着拜神祭祖,忙着包饺子的时候,打扮簇新的穿着红袄红裤的孩子们已经打着灯笼出来玩儿了。右手捏着一截香,左手抓着几只爆竹。爆竹声声,笑声阵阵,那绝非电视节目所能比得了的。静寂中的喧嚣,纯朴中的奢华,一言难以尽述,红红火火的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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