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中铺的那个女孩子不见了
本报记者 刘冰 实习生 王雪迎 吕思思
我亲眼看着他被甩出车窗
李志一想起列车颠覆的情景,脊梁骨直冒冷汗。
李志把怀有身孕的爱人安排在4号车厢13号下铺,爱人睡着后,他自己起身坐到走廊的小凳子上。
李志回忆,当时车外一片漆黑,只听风在怒吼,那种叫声令人毛骨悚然。2月28日凌晨1时许,4号车厢前部的车窗被风沙击碎了,狂风卷着沙石袭进车来。这时,车厢的灯亮了。
“完了,车不能再走了,再走说不定会翻的……”李志对14号下铺的小伙子说。
没想到,10多分钟后,列车真的翻了。
“我亲眼看着那位小伙子被甩出车窗,等我再回过神来找他时,只见到他两条腿还在车内,身子被压在翻了的车厢下。”李志回想起那个情景,闭上了双眼。
“车厢不知打了几个滚,当时我脑子晕沉沉的,头一个反应是要让爱人活着出去。”李志爬起来,在慌乱中抱住爱人,一个劲地问:“没事吧,伤着没有?”
当他得到肯定回答后,情绪稍稍稳定。
李志马上意识到必须自救。他拿出手机,发现还有信号,便急忙拨打110报警。
车内的乘客开始自救,先把老人和孩子从翻在头顶的车窗上推出去。李志把爱人推出车窗,心里就放心多了。“只要爱人能平安,孩子就会平安,我有点什么没什么,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李志说。
转眼间他们成了难兄难弟
乘客晋杰醒来时,已经是凌晨1时50分了,风沙夹杂着泥土拍打着玻璃窗。晋杰所在的4号卧铺车厢已经有两扇玻璃被强烈的风沙击碎了,强风吹进车厢里,把晋杰刮醒了。
旅伴们纷纷大声呼叫着“乘务员,乘务员”。晋杰迅速爬起来和同睡13号、14号铺位的其余5名旅客一起准备拿棉被堵住被击碎的窗户,“根本没作用”,又打碎了一面玻璃窗,更多的风沙和着泥土混入车厢,直径约0.5厘米的石子打在身上硬生生地疼。最终大家无奈之下只好一个个躺在床上,把棉被紧紧裹在身上,抵御寒风和石子的侵袭。
当时列车还在缓缓行驶,大约过了四五分钟,晋杰感到车厢震动了一下,随即向外侧翻过去。晋杰当时就“懵了”,隐隐感到车翻了,停了下来,自己已经头挨地脚朝天了。在那一刻,晋杰一股不可抑制的强烈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晋杰挣扎着爬起来,周围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晋杰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借着过道里微弱的灯光,他发现周围已经乱成一团,车厢隔档间通行的小道因火车脱轨翻倒时巨大的冲力挤压变形,已经没有空当通行。
就在两个小时前,他们这些素昧平生的人还在兴奋地聊天,谈说过年的趣事,谁能料到转眼间他们成了难兄难弟。
大家互相叫着彼此的名字,晋杰开始寻找其他的5个人。李志的爱人受到惊吓,蹲在地上不说话,李志和其余3人都去安慰她,互相鼓劲儿。“怎么少了一个人”?匆忙中有人问道。
5人焦急地展开搜寻,大家大喊着他的名字,但始终无人应答。
突然,有人惊叫一声,“他在这儿”,大家循声过去,仅仅看到有小半截腿露在被风击碎的玻璃窗外,“他的大半个身躯被压在我们车厢下面。望着他,我心里十分悲痛,但无能为力。”
狂风夹杂着石子和雪花依然在车厢内外肆虐,大家不断地拨打110、119,希望快些有人来救他们。一位旅伴高声提醒大家:“不要用打火机,不要用明火。”
随后便是漫长的等待,大约凌晨5时左右,第一批救援队来到了事发现场,迅速决定,先救小孩,接着是孕妇和伤员,由于卧铺车厢已经全部侧翻在铁轨旁,每个隔档间又无法通行,救援人员决定让小孩儿一个个沿着行李架慢慢爬出,成人则依靠头顶上破碎的玻璃窗撤离,至7时,旅客被逐渐疏散完。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年约八九岁的小女孩儿事后一直在说:“我好害怕,像做噩梦一样!”
感觉就像拧麻花
“突然,车向一边倾斜,当时就感觉像拧麻花一样,列车车身整个都飘起来了,随即翻了两个滚。”家在阿克苏的李桂芬女士回忆道。
当时她脑子一片空白,当猛然惊醒时,头已经朝列车的地面,脚则落在地面的沙堆上。她大喊老公的名字,她的手慌忙摸索着他的手。大家慢慢地从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或行李中爬出来。旁边的男人喊道:快看看自己周围的人还在不在,还缺谁?
“我抬头一看,睡在我中铺的那个女孩子不见了。我疯一样地掀着散落一地的被子和行李,床上只有一只黑色皮靴和一条短裙。”李桂芬向记者说完失声痛哭起来。
“我活了大半辈子,这次几十年不遇的灾难却让我遇到了。车翻时,15号中铺的那个当兵复员的小伙子可能喝了点儿酒,睡得比较死,车翻后,被压在车厢倾倒的底下,只剩半条腿留在车厢内,我们几个拽他,他已经没有反应了。”今年78岁的黄鹰老人向记者回忆。
瞬间什么都不知道了
“车不会翻吧?”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行李员史秀兰的脑海,列车就翻了。
“虽然跑车10多年了,但遇到这样的风还是不多见,听着外面的风吼声,总有种不祥的感觉。”史秀兰还没反应怎么回事,便瞬间什么都不知道了。
“行李员!行李员!”史秀兰隐约听到有人在喊,像是在做梦一样,仔细听才知道是运输事务长在喊。
她一边应声,一边睁开眼睛,发现车内漆黑一团,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她和运输事务长爬出车厢,外面的狂风足有10级以上,人根本不敢直起腰行走,她们弓着身,躲在翻了的列车车厢后面避风,浑身冻着直哆嗦。这时有人从宿营车里给她们丢出一个棉被,两人急忙披在身上。
也不知当时是几点钟,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们终于看到了不远处有警灯在闪。
“突然感觉有希望了,有人来救我们了。”史秀兰说,那瞬间一下子感觉身子软了下去。
列车员杨会州开车不久就便换下岗,回到宿营车简单洗漱一番便躺下睡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车就翻了,像是一头掉进菜窖里,头上像被人用砖头拍打了一样。”杨会州1985年就开始跑车,如今已经21年了,经常听人说大风吹翻列车的事,但从没遇到过,“这次是让自己赶上了。”
“翻车的一瞬间,车厢内一片死静,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可这种静只持续了几秒钟,随后便是人们的叫喊声。”他回忆说。
“郭叔!你怎么样?”
“海拉提!受伤没有?”
“孙建新!你没事吧!?”
车厢内相互探问一声接着一声。
“先让女同志出去”
等列车员小赵睁开眼,发现车窗在自己的头顶,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侵袭全身,自己好像不能动了一般,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是散落的物品。
她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坚持!马上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小赵心里一热。她说,那种感觉一生都无法忘怀。
“大家不要慌,我们来救你们了!”外面有人在喊。
“先让女同志出去。”小赵听到杨会州这些男士在喊,车内什么都看不见,她开始摸索着向车门走去。
“踩我的背过去。”有人在轻声说。
“不行。”
“快点,没事。”小赵眼睛感觉到了湿润。
“抓住我!”车外的人伸出了手,每拉一个人,上面的人用同样的话在说。
“我抱你过来。”上面一个声音在说。
小赵有点迟疑,一双有力的臂膀伸了过来,一把抱起她,将她拖出车厢。
“谢谢你,你们是……?”
“119!”
本报吐鲁番2月28日电
[上一页][1][2][3][4][5][下一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