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书香人家,父亲年青时就酷爱诗书字画,广交文人墨客。父亲的挚友中,有不少是当时赫赫有名的艺术家,如父亲皈依的弘一法师(李叔同)、画家丰子恺、作家郁达夫等。经常同父亲聚首攀谈的是本地文人,如书法家罗丹、虞愚,画家吴硕卿,诗人曾祠源、苏警予,文化人林纯仁、黄子荣、黄秋声,以及后来年轻的陈全忠等。
在这样的家庭氛围里,我们三女六男九个兄弟姐妹(我排行老七),受其潜移默化,从小对文学艺术就产生浓厚兴趣。1956年,考进厦门大学中文系之后,如鱼得水,天天抱读古今中外名著,艺术视野豁然开阔了,就把关注的目光逐渐集中到文学理论和戏剧艺术。
我对戏剧的喜爱,似乎应该追溯到童年时代。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便经常同几个胞弟、堂弟、表弟,在母亲那张古老的大楠木床上“演戏”。方形的大蚊帐就是舞台“帷幕”;床巾、被单和大人们的睡袍、衣服,都成了我们的“服装”;抽屉、小木箱便是舞台“道具”。演的是小人书或报纸连载的连环画里的人物和故事。弟弟们有的当演员,有的当观众,当然要凭我们自制的“门票”入场。
我第一次正式上舞台大约是在小学三年级。我们班级在老师指导下演出了童话小歌剧《狮子与老鼠》,我演的就是那只因嘴馋而落入猎人罗网的狮子。1949年下半年,我的小学赶排了前苏联早期多幕儿童剧《表》。这出戏在厦门解放不久(大约是1950年春天)公演了,演出引起全市轰动,因为此前不曾有过一个小学能够公演一部多幕剧,而且演的竟是前苏联的作品。一考进大学我便不加思索地报考学校话剧团,不但当演员还当导演。可以说,我的课余时间大部分是在舞台和排练场度过的。
在大学读书和任教的四十多年里,我参加表演或导演的剧目不少于二十个,许多剧名已忘却了,但几个比较大型的倒还记得,如《小城春秋》(根据同名小说改编)、《阿Q正传》、《钦差大臣》、《于无声处》、《年青的一代》、《渔人之家》(阿尔巴尼亚四幕话剧)、《辫子》(根据鲁迅小说《风波》改编)、《日出》(选场)等等。可惜我使用的表演或导演脚本一本也没有留存下来。
在此期间,有几件事似乎应该提及,这都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前半期的事。一是接受中文系委派,与电影演员孙道临、上官云珠、王丹凤等座谈,我作了《观众对当代中国电影的意见》的发言。二是在欢迎赵丹等著名电影演员的联欢会上,表演了高尔基1902年的剧本《在底层》中沙金的一段长独白。赵丹看后给的评语是四个字:准确、深刻。这分明是对我的爱护和鼓励。三是在1965年,受命为上海“海燕电影制片厂”(上海电影制片厂前身)执笔创作了我国第一部反映前线大学生活的电影文学剧本《带枪的大学生》。剧本已二稿通过,摄制组也试拍了几组镜头寄回电影厂审查,“十年浩劫”一声炮响,摄制组轰然解散。《带枪的大学生》是厦门大学第一部自创的电影文学剧本,可惜夭折在襁褓之中。
我已退休多年,把这几十年有关文学和戏剧的文章结集出版,也许可以告慰我的先人:我没有虚度;告诫我的后辈:不能虚度年华。
摘自蔡师仁新著《文学与戏剧》(中国文联出版社,2006年12月,定价28元)蔡师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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