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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陈佳裕 林永梅 林良标 田米贵州都市报 何星辉 文/图
“我是贵州人，我来报案的。”“我杀人了。”前天下午4时许，一个年轻小伙子来到泉州鲤城公安分局江南派出所这样喊着。值班民警陈国平立刻接手案件。他叫丁忠朝，26岁，贵州织金县人，自称几年前杀了邻居同龄朋友杨发宝。
经闽黔两地警方核实，证实丁确系这起命案的犯罪嫌疑人。昨日下午5时40分，丁被依法刑事拘留。
几经换厂四处漂泊
来到泉州，丁忠朝已经身无分文，连吃饭都成问题了。刚好有个江西师傅，在招车床学徒工，一个月工资300元。为了混口饭吃，他接受了来泉州的第一份工作。每天早起，用心做事，第二个月因为表现好，师傅加了他工资，一个月900元。工资是够他吃的了，可是他担心在一个厂做久了，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几个月后，他离开了江西师傅。
又来到另一个工厂，丁忠朝的工作还是车床学徒工，工资还是几百元，“反正我只要能养活自己就可以了，根本就不会去挑工作，而且这样的工作不显眼，比较不会被发觉。”依然只工作了七八个月，他再次换厂。
直到去年，他才摆脱了学徒工的身份，工资也一下涨到1700元～1800元。虽然如此，工作还是他生活的全部，除此之外，只有过去的回忆。
想念好友伤心自责
上街的时候，最能让丁忠朝想起死去的伙伴。在老家，只要去逛街，身边就一定有杨发宝的陪伴，20多年的好朋友，丁忠朝也会想他。
“我也会梦见他，我们一起上山砍柴，我们一起逛街道，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梦里，他对我笑，一点没有恨我的意思，我却非常怕他。”
“说起来你不信，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他的东西就是我的，我的东西也是他的，我们还养鸽子，只要对方喜欢都会送给对方，我们一起上街，无话不说。”丁忠朝的脸上闪过一丝忧伤表情，“我也很伤心很自责，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
“刚开始，我觉得很害怕，害怕被枪毙。后来，我慢慢觉得孤独，真的想早一点结束这样的生活。”
他好孤单没有朋友
每当在工厂看到贵州的老乡，他总是又激动又害怕。“他们聊天的时候，我会很认真地听，只要听到老家的情况，我都会很激动。可就是没有勇气和他们说话。担心他们知道我的事情，担心被他们发现了。”
几年来，丁忠朝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但是家人的名字他却没有忘。刚开始他想过和他们联系，可是他不敢。“我母亲70多岁了，我不想让她为我担心，我也担心连累了他们。”慢慢地，他放弃了和家人联系的念头。
“我亲手杀了好朋友，我也没有脸再交朋友了。”丁说，每次想找个人说说话，可自己用的名字都是假的，有什么脸面和人家讲话，觉得一切都是在骗人。26岁的他，承受了所有的孤独。没有朋友，只是个“工作狂”。
“我们的心踏实了”
昨日，记者连线了丁忠朝的母亲，当记者把丁自首的消息告诉她时，电话那头，许久没有声响，只听到轻轻的抽泣声。
丁忠朝的母亲叫陈开华，今年已经80岁高龄了。这些年，为了儿子的事，老人操碎了心。
“他自首，我们心里就踏实了……”丁忠朝的大哥丁忠海告诉记者，弟弟出事时，他正在玉屏的建筑工地上干活，村里人把消息告诉他后，他立即赶回家里。当时“老母亲瘫坐在床上，老泪纵横，面容憔悴”。
此后，为了照顾老母亲，丁忠海回到老家务农，闲时也挣点钱补贴家用。
谈起母亲的状况，丁忠海长长叹了口气。“出事后，四弟连家也没回就外逃了，这几年我们都没有半点消息，可怜老母亲常常思儿心切，眼睛都快哭瞎了。”
丁忠海说，这些年，弟弟在外面不知道是死是活，他们很是牵挂，也曾托人四处打听，希望找到弟弟，劝说他到公安机关自首，可是，他们几番努力，都找不到弟弟。“估计他这几年也过得不踏实，不过现在好了，自首了，也就解脱了。”
在邻居的眼里，丁忠朝一直是个很听话很老实的人，“真没想到他会杀人……”邻居们非常感叹。
据贵州省织金县八步镇派出所陈警官介绍，当初接到报警后，他们立即赶到现场，但丁忠朝已经逃走了。他说，这几年，当地警方也一直在缉拿他，但由于其隐蔽得太深，案情一直没有任何进展。“下一步，县局将派出民警和泉州警方接洽，早日将他押回来。”
丁忠朝投案全记录
从3月22日下午4时走进派出所，到次日下午5时40分被押上警车送往看守所，丁忠朝在泉州市公安局江南派出所，共待了近26小时，这是他从逃避法律惩处到直面法律尊严的转变，其间经历了投案、交代、审查和归案4个重要阶段。在这26小时中，记者对他进行了全程记录。
投案：我就是杀人者
时间：22日16时
内穿Ｔ恤外套夹克，敞着领子，丁忠朝一下“摩的”，径直走向江南派出所值班室。
“我是贵州人，我是来报案的。”这是他对值班民警陈国平说的第一句话。
“杀人了，是用刀子捅的”，丁忠朝用手比划刀子的长度。“是5年前的事，是真的”，他继续说着。
“这个人是谁？现在在哪里？”陈国平有点紧张，站起身来追问着。
“那个人就是我，我叫丁忠朝。”值班室内的气氛顿时紧张，3名联防队员进来，站在丁的背后。
“坐下来说，坐下来说。”陈国平说，“这么说你是来投案，不是报案？”“是的，是的”，丁这样说，语气也有些紧张。陈国平听后走出值班室，给分管副所长王柳彬打电话。15分钟后，丁被带到问讯室，一场5小时的问话开始了。
交代：“吃完夜宵让他睡”
时间：23日凌晨2时
丁忠朝开始交代。12时许，记者闻讯赶到。从门玻璃往里看，丁在抽烟，面前放着一杯水，两个民警隔着一张桌子，坐在他对面。“气氛很轻松”，这是丁投案后记者看到的。
问讯进行了5个小时，民警打包了猪蹄、面条等，与丁一起吃。副所长王柳彬说：“吃完夜宵让他睡，不要戴铐。”这时是23日凌晨2时许。
民警陈国平安顿好丁忠朝后，向守在门外的记者，介绍了丁投案后讲述犯罪经过的简单情况。他说，丁涉嫌故意伤害致人死亡。除了一些时间记不很清外，整个交代的过程比较详细。
不过他说，尚未得到贵州警方确认，暂时还不能对丁的讲述真伪作出认定。他说，他可能整个通宵都要忙。因为他要写出情况向贵州警方通报，争取以最短的时间，落实丁的讲述。
审查：他就是那个嫌疑人
时间：23日9时
经过泉州江南派出所与贵州织金县公安局的通宵联系和查证，23日上午9时，织金警方正式电话回复：丁忠朝就是2002年7月14日发生于贵州织金八步镇命案的犯罪嫌疑人。
9时多记者再次来到江南派出所，丁忠朝正在吃早餐。看到记者又来，他起身打招呼并笑了起来。
“睡得好吗？”记者问他。“好睡好睡，比平时好睡。”在门外看守他的联防队员说：他一觉睡到现在，精神好多了。问给丁吃什么，联防队员说：干部饭（意即与所里民警吃同样东西）。
10时许，陈国平民警从宿舍出来，他说，贵州警方已电话确认，丁就是当地一起故意伤害致人死亡案的嫌疑人。
10时15分，丁又被带进问讯室，陈国平说，这次问讯的重点，是丁藏匿在泉州的经过，以及他投案的动机等。中午12时，丁与陈共进午餐，吃的据了解仍是所里食堂的“干部饭”。
饭后陈告诉记者，丁交代被他所杀的杨发宝是他的好友，为此心里一直不平静，加上泉州警方时常检查私租房，也让他惶惶不可终日，觉得与其如此不如投案把事情了结，这是丁交代选择投案的动机和原因。
至于逃亡生活，丁交代使用化名在泉州多个厂家打过工，还学得一手车床技术，但从不敢与家里联系，不敢说出真实地址，甚至很少上街，生活“度日如年”。
刑拘：“再见吧，大家”
时间：23日17时40分
从下午3时起，丁忠朝就在问讯室与记者闲聊，民警则出出入入在办手续，准备将他送往泉州市看守所羁押。5时40分，丁戴上手铐上了警车。车门关上时，一个响亮的声音传出：再见吧，大家。
陈国平民警说，下午2时30分许，贵州织金警方传来对丁忠朝刑拘的手续，并电话通知将在近日押丁回原籍接受处理。
副所长王柳彬目送丁被押上警车大发感慨：他厌倦逃亡生活，主动向公安机关投案，这是值得肯定和从法律上认定的。希望更多人能像他一样结束逃亡，走光明之路。
对话
丁忠朝：我想重新做人
嫌犯：丁忠朝，男，现年26岁，小学一年级文化，贵州省织金县八步镇人。涉嫌于2002年7月14日，在老家夺刀杀害朋友杨发宝，2007年3月22日向泉州市公安局江南派出所投案。
昨日下午4时，记者在与丁忠朝对话中，谈到投案后对刑事处理结果的期望问题。下面是记者与他进行的一段对话（记者简称“记”，丁忠朝简称“丁”）。
记：看你谈笑风生，心情愉快，我们也替你高兴。问一下，是否想过会怎么处理吗？
丁：没投案就想过了。如果处理重，我希望是死刑，这样一了百了；如果处理轻，判个两三年最好。
记：干啥这么极端，怎么想的？
丁：想投案就是想能轻判，如果不行，当然愿死。想判轻，是因为我想把这件事了结，从此重新做人，希望能有这个机会。
记：重新做人，会怎么做？
丁：我一定好好劳动，不做任何坏事。你知道，我母亲80岁了，能活多少年？我的事早了，她老人家也许还能多活人世几年，所以我会好好劳动，弥补所有过失。
记：有什么话要对别人说吗？
丁：两句话，一句是别做坏事，因为做了后负担太大；一句是做了坏事别躲，因为那滋味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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