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浪翻滚的九龙江,像一条绿色的飘带,昼夜不息地向东而去。
北溪是九龙江的一大支流,湍急的江水来到这里,似乎舒缓了许多。这里古时叫做龙州里,多少岁月如流水般逝去,古渡依在,只是没有了往昔的喧闹。
陈淳世代居住在北溪之滨,他是喝着北溪水长大的,北溪也见证着他一生布衣的清贫和淡泊。所以,人们把他叫做北溪先生。
一个人和一条溪就这样联系在一起。他的喜怒荣辱,和它的潮起潮落,从此在闽南历史册页上默默地流淌……
陈淳生于1159年,字安卿,家境贫寒,但他从小勤学苦读,尊奉孔孟之道,崇仰周程理学。考取功名,这是所有读书人的梦想,北溪先生也不例外。但是,他生活中出现了一个人,改变了他的生命轨迹。
这个人叫做林宗臣,是当时著名学者高东溪的学生。他反对北溪先生参加科举,觉得那不是圣贤所应该从事的事业,并送给他一本朱熹、吕祖谦合撰的理学著作《近思录》。这本书让陈淳如获至宝,他日夜攻读,见贤思齐,从此不再谋取乌纱,终生布衣。那时他听说朱熹在武夷山紫阳书院讲学,非常向往,可惜囊中羞涩,只能伫首北望,满怀遗憾。
转眼到了1190年,突然传来一个让陈淳欣喜若狂的消息,一代大儒朱熹来到了漳州,出任知府。“十年愿见而不可得”的大师犹如天降一样来到了本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缘。他带上自己的作品《自警诗》,从北溪风尘仆仆地赶往漳州府。
听说有一布衣求见,朱熹也不端架子,立即接见。那番寒暄的礼节略去不表,想必陈淳也说了一些久仰的真心话,且说朱熹读了陈淳的诗文,立即激赏不已。这时,两个人之间不再有身份的拘束,就像两个相知恨晚的同道,交谈甚欢。朱熹非常器重北溪先生,多次对别人说,这次南来,“吾道喜得陈淳”。
可惜朱熹在漳州未满一年,因为爱子夭折,他就匆匆离任了。后来在闽北讲学时,朱熹时常向学生们提起陈淳,夸奖他学理深透,少有人能比得上。有时接到陈淳的信札,展阅之后,总是欣喜地跟学生们说,陈淳进步很快,将来不可限量。
远在北溪草舍的陈淳,更加想念武夷山下的恩师。1199年冬天,陈淳冒着严寒上路了,不远千里来到建阳考亭再谒朱熹。这时朱熹已经卧床不起,但是陈淳的到来让他很高兴,他硬撑起身子听完陈淳的心得汇报,连连点头说:“如公所学,已见本原。”第二年正月,陈淳告别老师回到北溪,朱熹就在那一年病逝了。陈淳的理学思想是直接继承朱子的,在闽学流派中,具有相当重要的学术地位。他的著作很多,主要有《北溪字义》2卷、《北溪大全集》50卷,均收入四库全书。后人把他和黄干、蔡元定、真德秀并称为朱熹四大弟子。陈淳1218年病逝后,葬于家乡的一块平地上,当时的文化名流陈宓为他的墓道题写了10个字:“呜呼!有宋北溪先生之墓。”
这位清贫的北溪先生,还写得一手好字画,女儿出嫁时,无力置办嫁妆,只好送她一幅画。据说他画的鸡,会让人听到晨啼的声音,他画的龙眼,则会长出累累硕果。他还非常孝顺,有一年他母亲生病了,他面对苍天号啕大哭,请求上天让他承受母亲的病痛。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我们愿意在北溪之滨和他相遇,并向他打声招呼:你好,北溪先生。何葆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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