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意外生命的现实尴尬 超生儿童无法上户口(图)

　　3年前，人们曾经围绕她做过一件事：让她死去。不过，她活了下来。

　　她是一个生育计划之外的孩子，一个非婚生的孩子，一个引产存活的孩子。

　　她比其他黑户孩子还要“黑”，“黑”得甚至连法律都没有料到———她该不该上户口，以什么理由、什么程序上户口。

　　现在，她是个健康的孩子，但她跟其他的孩子不一样。她期待法律承认她的存在，给她一个身份。

　　比黑户还“黑”的孩子

　　3月22日下午，昌平区阳坊镇西贯市村，女童莹莹（化名）在自家房间里玩得笑逐颜开。

　　两个多月后，莹莹将迎来她的3岁生日。

　　与女儿的嬉笑形成对比的，是莹莹37岁的父亲李权（化名）和24岁的母亲刘蓉（化名），他们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因为有件事情让他们3年来一直揪心：从户籍角度而言，他们的女儿莹莹这个角色并不存在———她，没有户籍，是一个“黑户”。

　　在这个家庭里，莹莹还有一个5岁的姐姐，她也是一个“黑户”。她们都是父母未婚先育的孩子，不过在户口问题上，莹莹比姐姐更“黑”。

　　2006年8月3日，李权与妻子才领取结婚证，之后，他们可以解决大女儿的黑户问题，“只要我们缴纳了社会抚养费，我们随时可以给她上户口”。

　　不过，莹莹的问题就没有那么简单了。甚至，给莹莹办理户口的基本途径是什么，李权夫妇都没有寻得明确的答案。

　　这一切，缘于莹莹的“特殊”身份，源于2004年。

　　冒险的“引产”决定

　　2004年2月，刘蓉到昌平沙河医院检查，确认自己怀孕了。“我当时并不想要这个孩子，我已经有一个孩子了，再生一个孩子会很麻烦。”刘蓉说。

　　当年3月，刘蓉决定到医院引产，但4000元的押金她交不起，于是，她主动“投案”，找到西贯市村计生办。

　　西贯市村当时的计生办主任李爱国说，从当年3月到5月间，双方谈过很多次，“她公公答应出1000块钱，我们村主任决定先借给她1000元钱，之后村里再看能不能给她报销一部分。”

　　当年的5月11日，刘蓉在昌平区妇幼保健院检查发现，胎儿已32周左右。“医院告诉我不能引产，引产有活胎可能，同时产妇也可能发生危险。”刘蓉说。

　　听到这个意见后，丈夫李权开始反对刘蓉的引产决定，“她的血压本来就低，出了问题怎么办？”

　　眼看一个违法生育事件将发生，李爱国将情况通报给了刘蓉户口所在地的台头村计生办主任张新。5月24日，张新找到刘蓉，劝说她接受引产手术。

　　“我当时真的不想生这个孩子，”刘蓉说，“只要计生办愿意出手术费，我就愿意引产。”不顾李权的反对，5月25日，在张新和苏家坨镇计生办主任全淑清的陪同下，刘蓉被送进了海淀区妇幼保健院进行引产手术。

　　意外存活的生命

　　据了解，引产手术有这样的规定：不能给胎儿超过28周的孕妇做引产手术。如果引产手术严格限制在28周以内，引产存活的可能性为零。

　　当时的病历记录显示，刘蓉腹中的胎儿已孕育32周。

　　对此，海淀区妇幼保健院医务科后来解释，他们当时已提醒过可能存在危险，而当时是计生部门把人送来，孕妇也签了字。

　　当天下午，医院对刘蓉进行了“利凡诺羊膜腔内注射引产术”。

　　两天之后的5月27日下午1点20分，“意外”出现了：孩子是活的。

　　刘蓉说自己当时听到孩子的哭声后特别想哭。她的孩子已被注射了利凡诺，她曾亲眼见过一名降生时还活着的孩子，一天后这名孩子因利凡诺的毒性死去，“很可能我的孩子也是这样的命运，几天或几个小时后就不行了，这个时候谁也救不了她。”

　　刘蓉说，孩子当时一下就激发了她的母性，“不管你以前有什么想法，但只要孩子生下来是活的，你只想着疼爱她。”

　　这个孩子就是莹莹。刘蓉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莹莹没有因为利凡诺死去。她活了下来，而且一切正常。

　　海淀区妇幼保健院当年为刘蓉接生的大夫王笑红说，她从医那么多年，就遇到过这一例引产存活的案例。

　　无法获得合法身份

　　意外得到又一个女儿，刘蓉和李权想给她上户口。不过，快三年过去了，这期间他们领取了结婚证，但莹莹的问题依然无法解决。

　　刘蓉是居民户口，李权是农村户口，按北京市的户籍政策，“子女户口办理就高不就低”，莹莹的户口应在台头村落户，生育服务证也应由台头村负责办理。

　　台头村计生办对于这个当时他们帮助引产的孩子，表示无法办生育服务证。“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这不光我们村没有，我们镇我也没有听说。怎么给这样的孩子报出生、办生育服务证，我找不到任何依据。”3月23日，台头村计生办主任张新这样说。

　　“你找镇里吧！镇里可能知道怎么办。”张新说。

　　而苏家坨镇计生办主任全淑清也说不清楚，“你找海淀区计生委吧，我也不清楚。”……到目前为止，台头村计生办还没有向镇里报莹莹的出生证明，而莹莹已快3岁了。

　　对此，刘蓉很是恼火，她说她当时已配合了计生部门的工作，而孩子存活也不在她的意料之中，“我总不能把她掐死吧？”

　　遭质疑的解决方案

　　3月26日，记者就莹莹的情况咨询北京市计生委。

　　北京市计生委给出了这样的解决方案：按一般超生对待，缴纳一定的社会抚养费后，到区县计生委办理取得《生育服务证》给孩子办理户口。

　　北京市计生委同时承认，这个解决方案并没有明确的法律依据。认定可以这样执行，“是因为孩子的父母违法生育在先。”计生委宣教处一名接受记者采访的工作人员说。

　　对于交抚育费这样的解决方案，李权与刘蓉表示质疑。刘蓉认为，自己虽然是违法生育，但在当时完全配合了计生部门的工作，“如果引产达到了预期目的，我不会遇到现在的问题。现在引产存活了，难道全部责任都在我？”

　　刘蓉说，她想以孩子的名义起诉计生委。不过，律师告诉她这样的案例很罕见，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不过刘蓉还是希望找到能让她接受的解决办法，给孩子一个合法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