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头隐瞒事故，他们的“智慧”从哪来？

　　社论

　　3月28日上午9点30分，北京市地铁10号线工程苏州街车站东南出入口发生一起塌方事故，6名施工者被埋。当天下午4点39分，北京警方接到报警。截至发稿时，北京市有关方面仍在组织抢救，除非发生奇迹，否则6名工人生还无望。

　　这么大一桩事故摆在北京西三环路上，这新闻捂不住。距离奥运会开幕不足500天的北京，也没打算藏掖。虽然各大新闻网站“意外”地低调处理，但是北京官方的新闻发布会并没有表现出隐瞒的意向。尤其耐人寻味的是，这一次想要藏掖的是施工方。

　　从事故发生到警方接到报警，直到有工人将险情告知其家乡警方后，北京警方才获悉此事，中间拖延了7个多小时。这期间工地大门紧锁，工地负责人多次向警方否认发生事故，工头将工人手机收缴。不必怀疑，施工方应该在这期间努力自救，他们有足够的动机这么做。但是，根据救援现场指挥部的相关负责人说法，在瞒报的7个多小时内，现场环境发生了很大变化，导致救援工作更加困难。就是说，所谓的自救，不仅耽误了时间，而且使情况恶化。情况恶化的意思就是，6名工人生还的希望更加渺茫。

　　施工单位，准确地说是掌握决策权的几个工头，他们在事故发生之时，面临的是这样的选择:一、立即报警，承担事故责任，6名工人生还的希望更大；二、封锁消息，努力自救，一旦救出来，就跟没事发生一样；甚至即使救不出来，也可以想办法给家属一些赔偿，私了。工头们肯定认为自己很果断，事情一发生就锁住了大门，毫不迟疑充满自信地选择了第二个选项。这一选择证明，在工头眼里，逃脱责任比工人的性命重要。

　　我们当然可以说自私是本能，胆小怕事是本能。我们当然不能把生产安全建立在工头的道德之上。但是工头们的行为仍然让人无比沮丧。在任何情况下，救人都应该排在第一位，人命关天，这是基本的价值底线。现在这条底线被如此果决地突破，其中暴露出的人心猥琐，到底还是让人无法原谅。即使矿难常年发生，也还是无法原谅。

　　事实上，在工头的决策智慧中，也不全是本能。或者说，国民性的败坏，也不是无缘无故的。人们在利益权衡之时，都是无比精明的。他们对事件的处理，反映的是他们的生存智慧；而他们的生存智慧，是生活经验、是这个社会的运行机制教给他们的。

　　为什么工头有信心可以将事故隐瞒？事情发生在信息时代、无线通讯时代，事情发生在首都北京的西三环上，为什么他们仍然认为可以隐瞒？其实我们不能想象，如果真的所有人的手机都被没收，如果没有人给老家亲属打电话，事情的结果会是怎样。不难相信，他们在生活经验中，亲历或目睹过成功的例子。官方已经逐步开始信息公开，但是秘而不宣的习惯还留存在民间的记忆里、民间的行为方式中。应该承认，这种习惯在当前的社会现实中还非常普遍，因此才能够制造出一个相应的激励机制，因此它才能够以社会常识的方式渗入国民性:一定是有人因隐瞒而获益，这样的例子估计还不少。

　　为什么工头们认为人命不重要？为什么他们认为只要封锁信息，自己终究会有办法免责？仔细追究起来，我们要回答的问题是，我们这个社会到底都在让什么样的人成功，它的回馈机制到底在鼓励什么样的品质、什么样的价值观？社会风气之说，制度不健全之理，有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人心沦丧的挡箭牌，但其中仍然包含了一些真实的道理。制度与人心的关系是相互的，制度塑造人心的后果就是，人心的沦落会拖延制度的进步。当我们从文件法规上已经读到一个文明进步的中国，当我们从官方姿态中感觉到一个文明进步的中国，现实还在偿还历史的债务，那个文明进步的中国才刚刚蹒跚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