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李白曾经歌咏过的美好春天,我从长沙飞到南京,又从南京出发,走205国道,驱车南下折入安徽,过马鞍山市19公里,进入当涂县,不觉到达一个令我怦然心动的地方!
距当涂县城10公里,东南方向,谢家青山下,长眠着唐代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李白。
墓园四周苍松翠柏掩映,粉壁黛瓦的围墙环护;地面萋萋芳草,正值雨后初阳,湿润中更见生机。凸显于园中的就是李白的大墓。我放慢脚步,轻轻绕墓一周,然后立在墓前,深深鞠躬。
史载,诗人晚年流放夜郎归来,千里流离,举目无依,只得到当涂投奔叔父——时任当涂县令的李阳冰,不幸病逝。一生飘忽,游踪不定的李白,最后的栖身之地,选定的竟是这方美丽的山水。
也是同样的春天呢,那时牡丹盛开、芍药芳鲜在大唐的盛世,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情已成熟酿,急切间盼你讴歌,而你却醉倒长安市上,那是你醉倒的人生最高状态,你好傲气,“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差役们把你抬去,以冷水洗面,你一跃而醒,《清平调》三章一挥而就,杨玉环在沉香亭畔一枝红艳地笑逐颜开。
太白,你的一生总在醉中吗,这样的清明时节,也不见你为你的仰慕者而现身,现在,你醉在何方了呢?
是醉在山东兰陵的美酒郁金香里,醉在玉碗盛来的琥珀光中;还是醉在金陵酒肆风吹柳花满店香中,此刻吴姬压酒正唤你喝了这碗好酒?
你也曾醉在我们湖南的洞庭月色里,你的梦魂是否还会一时心血来潮,跑到洞庭湖上叫嚷着“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
我希望你的醉,不再是面临“摧眉折腰事权贵”的压力,在强烈个性的抗拒中,“不得开心颜”里的解脱;我希望你的醉,不是因为“君王虽爱娥眉好,无奈宫中妒杀人”愤激的宣泄。
太白,太白,现在,你醉在何方,何不现在就与我痛饮几杯?你看哪,十里桃花潭的桃花一朵朵开了,汪伦在潭边开起老字号的酒肆,等你过来搭台唱戏。纪老在杏花村精制的春酿也熟了,你与他细细讨论文字时,文学青年们环堵而立。
孟夫子烟花三月再度西辞黄鹤楼,孤帆远影中为你载酒而来,只想当涂一会。贺知章在老家绍兴鉴湖等你等得不耐烦了,他仍在呼你“谪仙人”,他说,我现在有钱了,不必再将随身佩戴的金龟典当了去沽酒与你共醉……
正当这春日,正当这清明,正当这安徽当涂李太白的墓前。耳朵里仿佛还有蜀国曾闻的子规鸟啼,宣城燃放的杜鹃花开,渭北春天的树,江东日暮的云……
太白,在你墓前,我很奇怪地觉得你本来就没有死,始终还自大张扬骄傲地活着。
即使人们传说你最后的归宿不是病死,而是纵身跳到江水中去捉月亮去也,也不太合逻辑。
你的离开,分明就是因为你醉眠在了一处人们找不到的地方。
而每个春日,每杯酒中,每阵清明的风里,太白兄,你都要鲜艳地再度复活一次,让我们的血脉里再次流淌诗歌——对于个人存在最必要最珍贵最不可缺少的那一份灵性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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