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牌位供着一条蛇(图)

　　故事导读

　　蛇，在文学家笔下乃至现实生活中，一直是“冷血”、“恐怖”的代名词。

　　但在巴南区部分农村，广为流传着蛇祖的故事。蛇是村民的祖宗，祖宗牌位供奉的也是蛇的图案。其实，在我市，以蛇为祖的地方还不少。供奉着蛇这一习俗直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才在当地逐渐沉寂，时至今日已基本消失

　　昨日，记者赶到巴南木洞镇。这里，一些村民曾经供奉着蛇。

　　自古以来，上至天子，下至百姓，无不将祖宗牌位视为根本。它象征着后人对先人的追思和敬重，容不得外人有丝毫的侵犯。为维护其尊严，哪怕付出生命代价。如此神圣的牌位，怎么会是一条蛇的图案？

　　“供蛇，确有其事。”赵世集，66岁，木洞镇水口寺村人。他称，在木洞至双河口一带，人们的确有供蛇的习俗，他年幼时曾亲眼见过多次。当时，哪家有人去世，后人便请来道士做法事，其中有一道必不可少的程序就是做牌位。牌位有两种，一是用木板制成；一是用白纸制成。但不管用哪种材质，它的大小基本相同——长约1尺，宽约5寸。待牌位的板子制成后，道士便拿出事先制作好的模子，像公章一样，沾上墨汁，印在牌位上。图案即是一条黑色的蛇。其中，有的人家会要求道士在牌位空白处写上逝者的名，有的连逝者的名都不写，便直接供奉在神龛上，让前来的宾客参拜。逝者下葬时，有的人家会将牌位一起带到坟前焚化；有的则留在家里，供奉起来。

　　随后，记者在当地广泛打听，不少60岁以上的老人证实了这一说法。他们说，这一习俗直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才在当地逐渐沉寂，时至今日已基本消失，很难找到印有蛇的牌位。

　　蛇的后代在当地广为流传着《蛇祖》的故事

　　“我们这里有人认为自己是蛇的后代，供蛇自然就理所当然。”蒋效伦是木洞镇原文体站站长。他说，约20年前，他们在搞民间文化三套集成（民间故事、谚语、歌谣）时，就了解到当地部分人认为自己是蛇的后代，其中还收集到一个广为流传的《蛇祖》的故事。

　　故事说，在很早很早以前，当地住着一位雷二老爷，他非常有钱，娶有三个老婆，为人很讲排场，平时有不少人服侍。但他有一个怪脾气：不管春夏秋冬，天天都要洗冷水澡，且不在河里洗，而是在一个山洞里。该洞有一股冬暖夏凉的流水，一年四季不干。在流水出口处，有一个水凼，这就是他洗澡的地方。特别的是，他洗澡时从不让人服侍，也不让任何人去看。雷二老爷的第三个老婆，人长得年轻貌美，深得他宠爱。“有啥子嘛？连两口子都不能晓得嗦？”她觉得很稀奇。一日，她见丈夫又去洗澡，便跟在后面打吊线（跟踪）。她走到洞里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水凼凼里哪有人，分明是一条大蛇！”事情败露后，雷二老爷很快病逝。第三个老婆追悔不已。“哎！我不该去偷看哟，害得我现在成了寡妇！”不久，她被气病。在病中，她把这事讲给了儿女，要他们画条蛇来供起。当儿女将蛇供起之时，她两眼一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此后，她的子子孙孙就把蛇当成祖先供起来。传至今日，便有当地人把自己当成了蛇的后代。

　　蒋效伦说，后来，他们在木洞至双河口一带，收集到很多版本的《蛇祖》及《雷二老爷是根蛇》的故事。这些故事虽在雷二老爷洗澡地点等细节上约有不同，但故事的主角、情节均相同。

　　以蛇为祖在忠县、璧山等地，还广为流传着《蛇报恩》、《五龙河的传说》等故事

　　“认蛇为祖的习俗，不仅在巴南存在，在我市的其他地方还有很多。”西南大学副教授、民俗学专家余云华，从事重庆民俗研究已数十年，发表了多篇相关论文。

　　在多年的采风和研究中，余云华发现我市很多地方都存在蛇俗。在开县等地农村，人们代代相传，每家每户宅内应该有蛇，无则凶。一旦家中有蛇，不胜欣喜：“老祖宗回来看我们了！为我们站岗放哨，保佑平安。”在垫江许多乡镇，人们祖辈相传，乌梢蛇（青蛇）出现在家里，被视为是逝去的祖先化成蛇回来看望后代。若打了它，不但对祖宗不敬，且会招惹祸端。

　　在我市很多地方，还普遍流传着“蛇杀乌”、“蛇换衣”的习俗。前者是，一旦撞见两条蛇交尾，人应立即垂下眼帘，迅速扭头转身，并解下裤带，拴系在身旁的竹木上，再祷告：“我没看到，是那竹子（树子）撞见的！”村民认为，老祖宗在干“那事儿”，身为后代，怎么能看？要是不幸撞见，“不死也要掉层皮”！但只有把裤带拴到竹木上，霉运就让竹木承担了；后者是指，谁“不幸”碰到蛇“换衣服”（蜕皮），应立即逃离，不然要倒大霉。原因是，看见蛇蜕皮，就等于看见了“祖宗”赤身裸体，成何体统！

　　在巴渝大地很多地方，还流传在屋内不能煮食蛇，只能在露天坝架锅设火。他们认为，屋子里扬尘掉进锅里，蛇肉会毒死人的。原因是，每家的“家神”即是蛇祖。如果锅煮蛇肉，碗盛蛇汤，祖宗看到“蛇”子孙大脍同族，会降罪——用毒将不肖子孙毒死。

　　另外，在忠县、璧山等地，还广为流传着如《蛇报恩》、《五龙河的传说》等故事。这些故事颂扬了蛇惩恶扬善、知恩图报等美德。

　　“巴”就是“蛇”图腾源自伏羲

　　如此众多的以蛇为祖的民俗说明什么问题呢？难道是巧合，还是民间的愚昧无知？

　　在专家眼里，这些民俗是当今史学界在追根溯源时采用的“三重证据法”（文献学、民俗学、考古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

　　余云华就此在《重庆社会科学》期刊上发文说，重庆最先简称“巴”。《说文》：“巴，虫也，或曰食象蛇，象形。”巴是图腾名、族名和地名；“巴”意为“蛇”，“巴”等于“蛇”。新石器时期重庆的底层文化就是以蛇为图腾的巴人创造出来的。因此，蛇巴文化是重庆文化的主源头、底座。上文中大量的蛇俗，正泄露出他们是以蛇为图腾的蛇巴后裔，正如《山海经.海内经》记载巴人的初始图腾“有黑蛇，青首……”以及《山海经.海外西经》载巴渝巫人“左手赤蛇”，即以赤蛇为图腾。特别是《蛇祖》故事中雷姓人，《山海经.海内东经》称：“雷泽中有雷神，龙身而人头……”“龙身而人头”就是“蛇身而人头”，所以此雷姓便是蛇巴后裔。

　　而《山海经.海内经》写道：“西南有巴国。太皞生咸鸟，咸鸟生乘厘，乘厘生后照，后照是始为巴人。”就此，巴人出自太皞即伏羲族。另外，伏羲“蛇身人首”，是以蛇为图腾的族团；巴也是蛇图腾。再则，从考古上看，我市出土的汉代石棺，常有以“伏羲女娲蛇身人首联体交尾图”。

　　单在璧山县，保留下来的这种石棺就有十余口，每口均刻有此图，其中两口的伏羲女娲尤为稀罕精湛，被定为国家一级文物。这类文物进一步证明，没有伏羲便没有巴文化，巴人就是伏羲的嫡系子孙。因此，重庆蛇俗文化主要源头来自伏羲族。也正因为这样，伏羲神话、传说才在重庆代代相承。记者韩毅摄影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