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首先应解决乱用钱问题

　　熊丙奇

　　我国内地高校缺钱，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但内地高校用钱的“大手笔”，却根本不是一个缺钱的大学所应有的行动。其实，即便境外大学比我们有钱，但人家用钱的“抠门”，可能还出乎我们的想象，内地高校接待活动中连续几天高朋满座、觥筹交错的景象，在境外高校是难以见到的

　　高校“大手笔”，进一步拉大了办学经费的缺口。

为了弥补这办学经费的巨大缺口，一些高校冒险投资股市、参与经营企业，希望赚回大笔办学经费，可由于缺乏专业操作的经验，加上财务管理不透明，违规事件频现，“血本无归”的情形时有发生

　　现在，有的大学为缓解财政困难，已倡导建设“节约型大学”，但是，令人遗憾的是，有的大学的所谓节约型大学建设，是在采取各种措施，压缩人才培养成本。建设真正意义的节约型大学，必须将金钱有效地花在学校应该花的地方。这就要建立节俭高效的人员队伍，构建学术导向的资源配置体系，以及真正透明的财务管理体系

　　据北京市海淀区政府最近向媒体提供的一份新闻材料披露，“北京大学每年的外事接待费用相当于一个中等省份的规模，清华大学近几年召开的国际会议年平均300－400次”。材料显示，这并且成为区政府想要建设一批五星级酒店的主要原因。北大方面则对此明确予以否认，说北大要达到中等省份的外事接待费用不大可能，认为海淀区的报告所指大概是北大外事接待的数量和规格与中等省份差不多。

　　这则消息似乎可以给公众一个这样的印象，那就是，我们的大学“国际化”程度相当高了——外事接待越多，国际会议越多，表明我们的大学让世界关注程度高、参与国际学术交流也很活跃。北大、清华是代表国家水平的大学，相应的接待费用标准究竟应当如何，或许有关部门自有标准，此处姑且不论之。但是，与此同时，却也衍生出一个让大家更关心的问题：大学为这些接待与活动开销了多少经费，这些开支对大学学术地位的提高、人才培养质量的提高究竟产生了多大提升作用？

　　如果仅仅以外事活动、学术活动开支的“大手笔”来猜测大学的财务状况，也许人们会认为，我们的大学很有钱了。可事实恰恰相反——北京大学的校长就曾多次表明北京大学刚刚脱贫，所需的办学经费与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目标相去甚远；前不久中国社科院发布的2006年社会发展蓝皮书估计，公立大学2005年拖欠的贷款在1500亿元-2000亿元，平均每所公立大学贷款超过1个亿；而就在3月，吉林大学更是自曝欠贷款30亿元，每年必须偿还银行的贷款利息1.5亿到1.7亿元，希望师生为学校如何克服财务困难共同来出谋划策。

　　我国内地高校缺钱，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我国财政性教育支出2004年、2005年分别只占到GDP的2.79%与2.82%，大学从政府与社会获得的办学经费确实无法与国外以及香港等地区的公立大学相比。但内地高校用钱的“大手笔”，却根本不是一个缺钱的大学所应有的行动。其实，即便境外大学比我们有钱，但人家用钱的“抠门”，可能还出乎我们的想象，内地高校接待活动中连续几天高朋满座、觥筹交错的景象，在境外高校是难以见到的。而这还只是内地大学“大手笔”用钱的“冰山一角”。内地高校的“大手笔”用钱，还表现在以下方面：

　　一是庞大的行政人员开支。一般来说，我国位列211工程的院校，大致拥有行政人员四五百名，甚至更多，这批行政人员，对应着从科员、副科、科长直至局长、副部长级的行政级别，享受相关待遇。近年来，各高校都在改革行政人员队伍，可屡次改革，效果并不佳。由于众多因素制约（包括既得利益者的阻扰、整个大学行政化办学的氛围、大学履行的非办学职能等），改革更是难以深入推进。

　　二是不计成本的盲目扩张。有关资料显示，内地高校80%的债务来自于基建项目。在高等教育大扩招的背景下，众多高校互相攀比式地扩大校园面积、以日新月异的速度赶建校舍，甚至不忘建设标志性景观，诸如豪华的大门、高级的会议中心、美丽的景观大道等等。这些决策，带来的是巨额贷款，还有极高的维护成本。

　　三是不尊重教育规律、学术规律的资源配置。高校的盲目扩张，圈地盖房，折射出的是整个社会重物质投入远超过人力投入的问题。比如，有的高校还喜欢以设备的配置来展示科研的实力。良好的实验条件当然是必须的，但为达到某些炫耀于人的指标而购置设备，之后又将设备长期闲置，却很是不该。近年来，高校都在高薪招聘海内外优秀人才，可不少学校的状况是，“人才只有在引进一瞬间才是人才”，把引进人才作为政绩，在资源配置中不重视人才培养、使用和管理的问题，导致无法产出优秀的科研成果，无法保障教学质量。全国“两会”期间，有人大代表所批评的，正是一些高校获得巨额国家投入却没有作出相应的社会贡献。

　　高校如此的“大手笔”，进一步拉大了办学经费的缺口。为了弥补这办学经费的巨大缺口，一些高校冒险投资股市、参与经营企业，希望赚回大笔办学经费，可由于缺乏专业操作的经验，加上财务管理不透明，违规事件频现，“血本无归”的情形时有发生，前不久先后传出的天津大学、南开大学财务问题，就是其中典型的案例。还有一些高校则在社会对“教育产业化”的指责声中，大行“教育产业化”之实。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日前发布消息说，2006年价格部门查处的5.1万件价格举报案件中，教育、交通运输、医药、房地产及物业管理、电信位居前五位，占案件总数的66%。

　　一系列关于“大学与钱”的消息——缺钱、乱用钱、乱收费、冒险投资、贷款、破产——令人目不暇接地出现在人们眼前，笔者认为，在国家表示将增加教育投入，尽快使财政性教育投入达到GDP的4%的同时，大学首先必须解决“大手笔”乱用钱的问题。

　　现在，有的大学为缓解财政困难，已倡导建设“节约型大学”，但是，令人遗憾的是，有的大学的所谓节约型大学建设，是在采取各种措施，压缩人才培养成本。有报道称，有的地方的大学，大学生生均培养成本仅2000多元；还有的大学将节约型大学建设仅仅定位在节约用电、节约用水等方面。虽然这也可节约相当部分资金，比如吉林大学节省各种开支，将学校运行费用降低了1亿元；可在耗费资金更大的某些方面，如人员成本、基建项目、资源配置体系上，却作为不大，给人感觉总是在“抓芝麻丢西瓜”。

　　问题的关键，恰恰在于，建设真正意义的节约型大学，必须将金钱有效地花在学校应该花的地方。这就要建立节俭高效的人员队伍，构建学术导向的资源配置体系，以及真正透明的财务管理体系。由此提纲挈领，才能把整个经费管理问题真正管到位。

　　（作者为上海高校校报研究会理事长、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