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排钢管封锁四壁拧下螺丝才能进出
一间破烂的房子内,两排粗壮的钢管顶天立地,冰冷肃杀,纹丝不动。从门到窗到墙,所用的钢管以吨计算,房内只剩辗转之地———犹如一座牢狱,无处可逃,也无处可入。
没有人相信,这座“牢狱”是个家。
2007年4月6日,一个热线投诉使钉子户“文包子”浮出水面。然而在记者的调查中,另一个钉子户为保房“自囚”的真实现状,更令人震惊。
自乱
天天坐在家里高度紧张
听见卷帘门轻微颤动,49岁的文兵警惕地站了起来。“哪个?”一米八几的身体站起来,颇有几分威慑。
被投诉的“文包子”
“这里污染严重,垃圾成堆,交通堵塞,每天上下班都只有一辆车可以通过。”这是一个附近居民的热线投诉,投诉所指就是文兵所在的“文包子”店。
4月6日,小关庙后街,街道宽敞,绿树成阴。一栋破烂木头房子突兀地显现,这里就是“文包子”,看上去有些摇摇欲坠。房子的左右两边都只剩下空洞的木架,背后是围墙围起来的一片空地,堆积着一些生活垃圾。
接近中午,“文包子”的卷帘门还紧紧关闭着。“它‘钉’在那里,群众对背后的垃圾很有意见。”小关庙居委会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
2003年6月,小关庙危旧房片区拆迁改造工程正式启动。拆迁的范围东起红星路一段,南到玉沙路,西至太升北路,北到大安东路,涉及604户。“文包子”属于小关庙片区11号地块,拆迁通知下来后,其他住户都陆陆续续搬走了,由于一直与拆迁方在安置方面不能达成协议,时至今日,“文包子”一家独自矗立在原地。
“文包子”背后院子的空地,开始有居民将垃圾丢在里面,形成一个小的垃圾环境,其他居民开始有怨言。“很多垃圾,居民反映大,拆迁方华泰公司经常进行清扫,今年3月还进行了清扫。”这名工作人员说,这家人基本“闭门不见”,上次法院的人来送判决书,他们还将判决书丢到门外。
四年的紊乱生活
从进门起,当过兵的文兵目光就像钉子一样,牢牢“钉住”记者:“你可以坐下,但是不能到处走动参观,绝对不能上二楼。”
自从当了钉子户,4年来,一家人生活全部打乱了:每天几乎不开门,绝对不让陌生人进来,家里随时都有人,而且至少两人。此外,还有一系列没有由头的意外:2003年,9个陌生小伙子疯狂砸店;2006年底,店里突然起火。文兵说,这些让一家人的安全感全无,包子生意也不做了,“不得不承认,真的是很累。”
70多平方米的包子店,分为上下两层。旧电视机、冰箱、几张桌椅、简单几样厨具,最打眼的,是墙边放置整齐的5个灭火器。文兵说,房子四周牵上的一圈灯,楼下楼上的灭火器,用于矿井照明的大电筒,都是以防万一的。就在记者到来当天,夫妻俩还商量着,让弟弟给房里装一套监控摄影仪器,“我们天天坐在家里,除了10岁的女儿,精神都高度紧张。”
文家1966年就将包子店落户到这里,上下两层的餐馆,生意一直不错。2003年拆迁通知下来后,文家发现安置在三环,就希望能够就近安置同样面积的商铺。但双方协商不成,一直僵持。文兵说,自己和妹妹都没有工作,这店是一家人惟一的经济依靠,“自己惟一的财产都守不住,人怎么活?”
自囚
房子围上钢管封锁一年
43岁的陈慧蓉出现时,文兵语带“钦佩”地点评:“和她比,我们不算啥子。”“昨晚半夜,还有人使劲砸我的门。”陈慧蓉走进文家,还没有喘完气就开始述说头天晚上的险情。
手握钢管母亲泪眼蒙蒙
在靠近文殊坊入口处,是一片古香古色的建筑,一般人很难注意到,在两幅巨大的广告画后面,有一个破烂的卷帘门小铺面———这里就是陈慧蓉的家。
当记者钻进卷帘门的一瞬间,眼前的景象让人窒息:两排粗壮的钢管顶天立地,冰冷肃杀,纹丝不动。整个房子内,从窗户到墙壁,凡是目所能及的地方,都被这种建筑工地上常见的钢管“封锁”,只剩辗转之地———俨然一座牢狱,无处可逃,也无处可入。
由于在赔偿和安置方面,无法和开发方达成协议,陈大姐去年花上万元租来了这些钢管,打入地基,“就算推,都推不倒我们的房子!”目前,因为拆迁的事,陈慧蓉和丈夫意见不和,暂时分开,儿子在外上学。她和年迈的父母,“自囚”在这个小楼上已经整整一年,每天出门,都要用扳手一颗颗下螺丝,卸下钢管才能钻出。
房屋四周全是残砖烂瓦,老鼠、蟑螂、蚊子肆虐,家里已经开始大量使用杀虫剂。陈慧蓉80岁的老母亲手握钢管,泪眼蒙蒙地诉说:“姑娘啊,一周用一桶,熏得我直吐。”自称不轻易落泪的陈慧蓉,再也忍不住,隔着钢管望着里面的母亲,泪如泉涌。
我们只想保生计,不过分
5年前,陈慧蓉一人,撑起在文殊院附近的服装店,生意火红,是家里的经济大梁。“谁不希望有好的环境?我们从来没有狮子大开口,只是要公平。”陈慧蓉激动地说,要保住的不是这栋房子,而是一个全家的生存命脉。自己家和文家的情况相当,都是靠一个有口岸的店铺维持一家生计。
按照货币补偿标准,陈家的铺子评估价为每平方米6000多元。“按照这个预算价钱,去找了相当的商铺,买不到,还要倒贴。”陈慧蓉说:“现在的文殊坊的人气旺,五六个平方,10天的租金就有8600元。”陈慧蓉认为,对自己补偿的评估价不准确。而安置的房屋又在三环附近,人烟稀少,生意难以维持。“原地返迁,口岸相当,大小相同。”她认为自己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
2003年,由于不满安置方案,陈慧蓉向青羊区法院提起诉讼,法院判定陈慧蓉胜诉。被告方不服,向成都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这一次,陈败诉。
开发商:要求远超补偿标准
承接此项旧城改造项目的是中房集团成都公司。“这场拉锯战,让我们颇为头痛。”该公司文殊院项目负责人王勇回忆:按照规划,在2002年8月,陈慧蓉一家本该同批一起动迁,由于不同意安置而搁置。“她提出原地返迁,并且要求原来的门牌号和朝向,让我们很为难。”王勇说:文殊坊工程作为政府重大项目,不能原地返迁,除非因为残疾或其他特别情况,否则统一安置。
王勇说,由于陈慧蓉的父亲陈远发是省劳模,而且年岁已高,他们后来作出了让步。陈家的房子,楼上31平方米为营业房,楼下14个平方米为住宿房。按照规定只能拥有一套二的安置房,随后重新换成一套三,并在府河边上为其购买了价值50多万的房子。
“从原来50-60万元,提升到超过80万元的价值补偿。但是她要求再增加一套住房,这样就达到了120万元,已经不在补偿范围内。”王勇说,对于成都市拆迁管理处2005年1月的裁决,对方不予接受,其间多次听证也因为混乱而无法进行。2006年3月份,政府下达了强拆令,“陈慧蓉就在房里搭建了钢管,铁心要原地返迁,并对前来洽谈的人不理不睬。”
“由于她家房子(影响),现在有2000多个平方米、一个地下停车场的修建搁置。”王勇称,双方这种僵局,主要是成都的房价一直在攀升,影响了对方的心理评估价位。“我们依据当时搬迁时的评估价位,进行补偿,既合理,对其他4000户也公平,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同批搬迁。”
“已经多次向青羊区政府反映情况。”王勇表示,“僵持之下,也只有等待行政主管部门的干涉。”早报记者谭晓娟摄影华小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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