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翁偶虹老师健在时，有次向他请教昆班猴戏脸谱，他说昆曲、京剧和梆子孙悟空的脸谱勾法各有一套。比如北方昆曲多宗郝振基，他勾的猴脸，红心上凸，高逾脑门，白地上分画左右向一卷毛旋，两眼圈全用白粉地子，即便是《安天会》以后剧目，如《美猴王激怒下山》、《芭蕉扇》、《火云洞》、《白骨岭》眼圈也不勾金，这一点和京剧截然不同，京剧则强调悟空出了八卦炉，被炼成火眼金睛，而在眼圈里填金。
翁老师一生嗜爱脸谱，平时常到剧场搜集脸谱，接着再整理、研究以作珍藏，有时为弄清一个谱式的来龙去脉，会不辞辛苦地开展调研。
上世纪1936年翁老就曾亲自到当时位于西单路口的哈尔飞剧场后台，拜访郝振基，向他请教悟空脸谱，但并未求得具体答案，大体意思只是谨遵师承而已。翁老认为照此推想，可知其谱来源终有根据。因之他对郝派猴脸十分珍视，翁老说郝振基演猴肖似真猴，其脸谱为他塑造猴王形象起了重要辅助作用，比如郝演猴，处处不忘其为猴，自上场至下场，两眼无时不闪闪烁动，演《安天会》瑶池窃果时，先抓一果在手，不即食，微伸颈，向外看，双目转动甚迅速，然后才抓而食果，这时眼随手动，速度更快，最后果皮于嘴中吐子一地。而前边巡查桃园问土地时，两眼频眨，头亦随着微点，口且作声。演《芭蕉扇》与铁扇公主会阵时，铁扇口中唱曲，双手舞剑，猴子随手以棒承接，两眼也闪闪洞之，此种表演之生动，确赖脸谱衬托之功。此外昆班猴王的扮相也很独特，《安天会》偷桃、盗丹，穿的是一身黄色打衣打裤，头戴白毡帽。
几年前笔者在艺术研究院阅览室查找资料，读到一部齐如山手抄本《穿戴提纲》，封面题写穿戴提纲、大戏、目连、弋腔、开场、节令，廿五年吉日新立（传说原件为嘉庆年故物），其中一出《大战石猴》引起我极大兴趣，便即时抄录下来，所列角色为四丁甲神箭袖牌穗马夫巾额子；九曜元辰箭袖铠盔；二十八宿盔靠；赵帅黑靠黑盔飞鬓彩裤；关帅绿靠札巾套翅五髯；马帅荷叶盔靠；温帅蓝靠温帅帽蓝飞鬓；哪吒彩裤花袄树叶云肩；四天将马夫巾额子箭袖铠；二郎靠冠三髯；犬衣子；牵犬神将马夫巾彩裤卒褂；李靖靠蟒帅盔五佛冠黑满玉带；悟空白猴帽彩黄袄彩裤鸾带。让我惊喜地是《穿戴提纲》里注明的石猴扮相，居然和郝振基猴王的扮相分毫不差，至此我找到了答案，传统戏曲服饰和脸谱的世代传承竟然如此严谨。附图《安天会》孙悟空，仿郝振基笔法，选自《脸谱勾奇》，其谱色彩对比鲜明，以浓墨画毛璇，笔法酣畅，一挥而就，可作写意画欣赏。
（作者系著名脸谱画家、原北京京剧院高级舞美设计师）
《变形金刚2》送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