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共和国同龄的梁晓声头发已斑白。
作家的他,是中国文坛的常青树。曾用知青文学搅动了上个世纪80年代的中国文坛,此后,他记录平民生活,为他们代言,被他们称作“人生的指导者”。
教师的他,在北京语言大学主讲“文学写作与欣赏”,有时也走进别的校园,最常讲的是“中文与中文能力”这样的题目。
在聚光灯下生活了二十多年,梁晓声有太多的人生故事和心路历程展现在我们面前。不过,今天,这里讲述的,是你所不知道的梁晓声。
不愿“出书”的作家
梁晓声揉了揉疼痛的颈椎,指着放在床上的厚厚一叠文稿说:“这些事情就不是我愿意干的。”
他说的是校对文稿。一家出版社策划出了一个“点子”,把一些名家所写的与这个“点子”相关的文章收录起来,包装成一套新的文集,其中有梁晓声一本。
梁晓声说,这样一拼凑,那样一拼凑,左结一个集子,右结一个集子,这样出来的书,我不喜欢。
似乎没人理解他,不少人问他,出书不是有稿费么,你怎么会不喜欢稿费呢?
“实话说,现在我不必靠那两万元稿费养家糊口。当一个作家到了不指望两万元来过日子的时候,看到到处都是改头换面的‘旧’书心里是不愉快的,也是很不舒服的。”他说。
可对于出版社来说,这样的出书方法,却是风险最小,稳坐稳收的好策划。因为所选作品并非首次出版,作家们不那么要求印数,出版社首印上一两万册,在市场中分流得很快,顷刻之间就能消化了。
尽管梁晓声并不乐意这样的结集方式,每每看到这样出来的书也是少有满意的。但每当面对一些关系不错的出版社或者编辑,梁晓声便有些不忍心,“都不容易,答应了算了”。
尽管一直在犹豫,我还是告诉了梁晓声我对于他首次叩问男女关系的作品《伊人,伊人》的感受:是很难适应的。他笑了,他所说的出版《伊人,伊人》的初衷,让我目瞪口呆。“我嫌恶青春剧,我希望我搞一个出来放在那儿,人家就说,这个剧种到此为止吧,在这以后就不要演了、也不要写了,过多少年之后再说吧。我感觉可能起到了这种作用。”
至今,梁晓声创作了400万字的长篇小说,200多万字的中短篇小说,200多万字的杂文,200多万字的影视作品。1000多万字的创作量,让他毫无争议地成为当代作家中少有人能比的高产作家。
对于他的书,他给予的评价是“有影响的,但不是畅销的书”。“我是可以写出畅销书的,我写了这么长时间,太知道加入什么元素、怎么操作就会畅销了,但我不愿意这么干。”
文学评论家张颐武这样评价他:二十多年来中国和世界的变化让我们改变得太多太多,但梁晓声式的慷慨陈词依然有自己的力量在。我们仍然可以从梁晓声这里得到一种真正的满足,梁晓声仍然能够给他的读者想要的东西。关爱学生的教授
我没有想到,我和梁晓声所谈的第一个话题,竟是他的一个学生,俞德术。
2002年,梁晓声调入北京语言大学,主讲“文学写作与欣赏”。他这么表明过态度:第一,不教大一大二,也不教大四;第二,不带研究生。
俞德术是梁晓声第一届学生,当年读大三。虽然他已经毕业了,但在梁晓声的心里还占据着一个不可替代的位置。至今,他还牵挂着他,常打电话问他的情况,在我刚坐在梁晓声面前时,他便问我对俞德术供职的那家都市报有什么看法。
他告诉我,俞德术的这份工作是本着生存第一找到的。前些天,他打电话给俞德术:“现在能给家里寄钱了吧?”“能了。”“寄一千?”“不止。”“两千?”“也不止。”
德术把大部分钱都寄给家里了,梁晓声说,多好的孩子啊。可惜,他现在的工作距离文学有些远了,我担心把他耽误了。说到这儿,梁晓声不再说话了。我能感受到他对学生那种真挚的关心和爱护。
梁晓声说自己喜欢班上所有的孩子,但特别关爱德术。自从得知他是贫困的农家子弟,是一心一意冲着“中文”二字才报考中文系时,自己难免更偏爱他几分。
对于教授梁晓声来说,教书的意义和幸福,莫过于遇见像俞德术这样的学生。
梁晓声2002年自愿从教,这让很多人不理解。的确,对于一个作家来说,有什么比专职更有利于写作的呢?
梁晓声也知道,专职的状态好处太多了,但他还是想去教书,给那些真正喜欢文学、又有潜力的年轻人讲课,是最有意义的事情,他相信。
尽管中文系的学生不都是俞德术,尽管有一些学生对中文兴趣不大,有一些学生能力稍显不足,但梁晓声还是尽心尽力地启发他们,甚至费尽心思给他们补课。
其中,补得最多的,是感性思维的课,这一在中学时期被逐渐抑制、甚至扼杀了的思维方式,他要让其在学生们头脑中复活。他还将几大册广告设计图本带到课堂上,侃侃而谈广告创想,让学生拟写广告创意。每一年,梁晓声都是教学标兵。
到高校当老师,连梁晓声自己都承认,是一个很理想化的行为。不过,想当年,梁晓声本人的命运,也是因为一位教师的提携而改变的,他对教师、对学校的那种感情和感激,应当是超越于一般大学生的。
1974年,他还是北大荒知青时,发表在报纸上的一篇小文章被复旦大学的一位教授看到,这位教授当即乘火车到哈尔滨,又花一个星期的时间赶到梁晓声所在的兵团,和他谈文学。回到学校后,这位教授向中文系力荐梁晓声。不久,梁晓声就收到了复旦的通知书,通知书上还写了一行字:不得转让。梁晓声带着通知书,走入了复旦大学,人生从此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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