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南京凤凰崇正书院揭幕,陈子善先生应邀来作第一场讲座,夜晚就宿在清凉山茂林修竹之间,明月清风为邻,书香墨韵作伴。我算是半个主人,陪他逛了一下午旧书店,也携了他的两种旧作,请他题签。其一即花城出版社一九八二年一月出版的《郁达夫忆鲁迅》。
就在这“第一个成果”之中,无论是郁达夫所写有关鲁迅文字的钩稽编注,还是《郁达夫与鲁迅交往年表》的编写,都已经显露出子善先生治学之路的端倪。
子善先生的学术生涯,是自鲁迅研究肇始的,但他很快就拓而展之,由郁达夫而徐志摩,而周作人、梁实秋、台静农、叶灵凤、张爱玲……进入了更为广阔的新文学天地。不能不说,子善先生作了一个明智的抉择。一部中国现代文学史,毕竟不仅是“左翼”作家的文学史,也不仅是十来位“一线”作家的文学史。形成这样一个影响全社会的历史深远的文化运动,理应是一代以至几代文学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一部严肃的文学史,也就必须展示出那复杂、多元、群星璀璨的真实图景。然而,诚如子善先生所说,“对中国现代文学史研究而言,‘一线’作家的研究已经做得相当深入(当然仍可继续拓展),‘二线’乃至‘三线’作家的研究却还相当薄弱。”所以他即以此为己任,“历史的很多东西是被遮蔽的,但人们希望了解真相,了解过去发生的事情。我的职责就是要把中国文学自‘五四运动’之后的发展脉络梳理出来。”“我历来不赶时髦,不人云亦云,历来致力于文学史上被遗忘、被忽视的作家作品的挖掘、整理和研究。”他并且坚定地表示,即使人生能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他“还是会做这个工作”。
柯灵先生曾说:“现代文学研究的方法之一,是探幽发微,钩沉辑逸,力求史实的补缺还原。知人论世衡文是否确当,是第二步的事。”子善先生就此阐发说:“我的偏嗜正是这第一步的‘探幽发微,钩沉辑逸’,也就是对现代文学史料的发掘、鉴别、查考和整理。这项研究虽属微观范畴,但我力图从‘外缘’和‘内征’两方面考析佚文的真伪,钩稽文坛的轶事,以求为现代文学史料学形成完整的体系发挥应有的作用,添砖加瓦,进而从宏观上影响现代文学研究的路向和进程。”就此而言,子善先生的目的应该说是达到了的。
探幽途中的子善先生,生活也充满着常人的情趣。他对古典音乐的欣赏和痴迷,以至对猫啊狗啊的宠爱,都是我亲眼目睹的。看到畅销时尚杂志所开列的“时尚指标”,他也会“好奇地”与自己对照,得出的结论是在三十三项指标中,他“完全中标的仅一项,部分中标的也不过十一二项”。那“完全中标”的一项,容我透露,竟是“不穿名牌”。我想,重要的不在于子善先生是否够得上“时尚人士”,而是新世纪之初,一位学者与时尚的邂逅,无疑可以视为当代一种有趣的文化现象。
(作者单位:江苏省作家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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