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林
一段时间以来，猪肉涨价成为了千家万户议论的话题，有人在描述近段时间最为热门的炒股和猪肉涨价的问题时用了：“每天起来一上网，一是看看股票升了没有，二是看看肉价降了没有”。猪肉涨价甚至还引起了温家宝总理的牵挂，他在赴陕西考察生猪生产和猪肉供应情况时这样说“我们已经注意到这个问题，政府正在采取各种办法，让大家吃得上猪肉、吃得起猪肉”。
顶楼养猪：一度流行的养猪模式
6月1日儿童节，已经50出头的曹华明老师比小孩子还乐呵，他脸上的笑容甚至将他被油炸伤的手的痛楚都盖过了。曹老师开心的原因是他家中的5头猪卖了一个非常好的价钱。用曹老师的话说：“养了十几年猪，一直都是猪大价低，猪小价高，这一次终于碰到了猪大价高了”。
曹华明是湖南郴州市宜章县一六镇大曹家村人，在当地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因为当地曾经流行的在小洋楼楼顶养猪就是他的“创举”，他家里养猪的地方在住宅楼的4楼。
曹老师家楼房的格局是一层是个小饭馆，二楼三楼为接待住人楼层，四楼养猪。曹老师家4楼整层被围成两个猪圈，3头肥大的猪懒懒地待在其中一个猪圈里。曹老师说，另一个猪圈本来养了5头猪，昨天卖掉了，卖了十几年来最高的价格，光猪（除去皮毛内脏后）价格是7．3元一斤，总收入有近6000元，这也就是说，每头猪，除去成本，要赚七八百元。
楼顶养猪曾一度引发了周围居民的不满，猪栏臭烘烘的气味以及猪的叫声都是周围居民投诉的重点。曹老师当时只能赔着笑脸并且做好猪圈的卫生工作。不过真正能够让周围群众接受的时间是在1997年之后。
1997年，当时的生猪出栏价格曾达到每斤5元多，养猪带来的利润刺激了当地人的养猪热情，但是镇街已经没有多余的空地让他们养猪，不过一六镇街的房子像曹老师家房子一样都是一栋栋独立小洋楼，一家一楼，于是曹老师这种楼顶养猪的方法开始在镇街的住户处推广并流传开，从1997年到2000年年间，这里许多住户家里都有在楼层上养猪，“最多的时候，这里每十户人中有四户在楼顶养猪”。
对于这次的猪肉涨价，曹老师认为，最起码有一个原因是民间养猪户的大量减少。他说，他们老家大曹家有500多户近4000人，此前是家家户户都养猪，少则一家养两三头，多则养七八头猪，这也就是说，即使按照平均每家养四头计算，全村的人养的猪就有多达2000多头，现在车辆最多能够拉运150头猪，那就是说一个村养的猪就可拉十几车，相当于一个中等养猪场的水平。而大曹家在一六镇只是一个中等偏大的村。
记者先后来到一六镇的北岸村、观音寺村、汤湖里村等几个较大村走访，这些村子里的许多房屋都不再是传统的农居，许多都是小洋楼，养猪的家庭倒成为了比较稀罕的家庭。其中北岸村几百户人家中，已经很难见到一两家养猪的家庭了，一个李姓的村民告诉记者，养猪既辛苦又没有什么利润，大伙都选择了手工业或者其他更为容易的赚钱方式了。
肉价看涨：养猪户“捂猪惜售”
猪肉价格的大幅涨价让廖中庭也挺窝火。他窝火的原因主要来自于涨价后他发觉基本没有生猪可收。
廖中庭是宜章县栗源镇人，他从事贩猪这个行业已经有近20年的时间，他收的生猪主要送往广东广州、惠州、珠海和韶关等地。现在，他是整个郴州地区最大的贩猪商，他自己有两台大型运猪车，此外还有十几辆运猪车随时供他调配。他与广东紧密的联系成为了对于生猪价格最为敏感的人。
“5月初，我开始不停地接到广东各个老板的电话，问我有没有猪，我就意识到肉价要涨了”廖中庭说：“果然，生猪的价格几乎是以每天涨一角的速度在升，广东收购价从涨前四块七八一下子就升到现在的六块六”。
一直以来，廖中庭至少都是按照每天一车的速度往下运猪，但是涨价后，他发觉生猪比较难收了。“养猪场老板看到价格一路上扬，也有意识地把本来已经可以出栏的猪留住，等价格更好的时候再卖”。
5月31日，廖中庭到郴州资兴市兴宁镇一个由学校改建的猪场收猪。养猪场的老板叫陈国平，资兴兴宁镇本地人，目前他的猪场有2000多头生猪，其中有230多头母猪。
关于这次猪肉价格上涨，按陈国平的说法主要就是去年养猪的人亏得太多和饲料价格上涨，导致大家都不敢养猪了。去年养猪亏本，陈国平有切身的感受，“去年养猪，我亏了近百万”。
陈国平说，去年的饲料价格在每吨1400－1600元之间，但是今年的饲料价格是1800元，光饲料的成本就比以前高了不少。今年生猪价格狂涨，然而去年此时，却是生猪价格大幅度下降的时候。生猪出栏的价格从4块多一路下降，一直降到3．1元，大幅的下降让众多的养猪户欲哭无泪。即使按照每斤3．5的价格，一个中等猪场至少要亏百十万，养猪户又不敢把猪继续养下去，因为现在生猪主要喂养饲料，每吨饲料是一千四五百元，而猪到了一定时候长得很慢，养下去更得不偿失。
去年养猪的失败，不但是在价格上打击了许多的养猪户，更重要的是在心理上打击了他们。
陈国平也说，去年的亏本也几乎让他丧失了养猪的信心，但是由于自己猪场还有200多头母猪，而且不养猪也不知到去干些什么，所以咬紧牙关决定还是养下去，这还靠廖老板借给了他7万元，才有今天翻本的机会。“到今天卖了这些猪，我基本把去年的损失补了回来”陈国平乐呵呵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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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害致亏：养猪户无奈转行
廖中庭说，除了民间养猪户和养猪场以及母猪的大量减少这些方面的因素外，去年的猪热病和水灾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对此，宜章县一六良种场的曹柯林书记有切肤之痛。
曹珂林是在2002年开始养猪，最开始只养了四五十头猪，到去年，他养猪场的规模已经扩大到120多头猪，包括6头母猪。去年7月11日，当地开始下大雨。7月14日那天，他们一觉起来，发现周围是白茫茫的一片大水，我的养猪场已经被水淹到半层楼高，到15日，养猪场就只能看到房顶了“。
这场被当地政府命名为”7·15“大洪灾的灾难，让曹柯林的几十万元投资损失殆尽。曹柯林说起那段往事，依然神情黯然：“水退了后，我和老婆，岳父几个人到养猪场，看到里面的情形，呆呆地在那里站了一个多小时没有出声”。
曹柯林说，养猪让他伤透了心，从此不再养猪，而是改种西瓜。
大水冲走不仅仅是曹柯林书记的养猪场，与良种场相隔不远的几个村的养殖户在这次洪灾中也损失惨重，“一夜之间，猪没有了，母猪也没有了，希望也没有了”。廖中庭说，这场大水波及了郴州甚至湖南的许多地区，由于大水发得很突然，许多养猪场都被冲得一干二静。
在水草坪村村口桥头养猪的老邓不但受到了水浸，此前他们还碰到了猪热病，“开始我们是看到猪不吃东西，一试体温，发现猪热得厉害，请兽医看，他们说不清病因，打针吃药也没有什么用处，基本上，猪一发热就意味着这头猪就完了”，老邓的猪场尽管因此死掉了一些猪，但是因为采取措施得力，受到猪热病的影响并不大，可惜的是，剩下的生猪还是在那场大水中被冲走了。
廖中庭说，整个郴州受到的猪热病影响的并不是很多，但是别的地方和省份，像河南、安徽等地发生猪热病就导致了大幅度的生猪死亡，尤其是母猪和小猪的大量死亡。这些省份发猪热病的消息传来之后，他们就意识到今年猪肉要涨价。他说他甚至还动过自己办一个养猪场的念头，但是最后他还是没有办，“谁知道今年的生猪价格涨得那么凶呢！”
生猪闷死：贩猪商心里最大的痛
廖中庭5月31日在陈国平的养猪场收了一车135头猪，平均重量是210斤左右。上午11时20分许，载猪车从资兴兴宁镇出发，这车猪是准备卖给韶关群达屠宰场。这两地的距离有200多公里，估计4个小时内可以到达。廖中庭说，他之所以没有选择送广州，是因为现在两地的生猪收购价格都差不多，如果送到广州，所耗费的运输成本高不说，主要是时间较长。现在天气太热，时间长了，猪会受不了，根本没有进场的优势。
中午1时13分，载猪车在郴州良田上高速路口附近的“冲猪场”停了下来，给猪冲水。司机亮亮是廖中庭的叔伯弟弟，他看了看头顶的烈日，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说：“现在天气太热了，如果不冲水，猪可能会受不了。做这个生意，最怕死猪，一死猪所有的辛苦全泡汤了”。
下午2时40分许，载猪车顺利到达了韶关坪石镇，根据路牌显示，这里离韶关只有100多公里了。但是车辆在坪石往韶关方向1公里左右的隧道被堵住了，同时被堵住还有另外几台猪车。隧道污浊的空气和热气交织，等了一个小时后，因为害怕猪死，亮亮跑出隧道花两百元请了几个当地人帮助他们疏通车流。
下午3时30分许，他们的载猪车才慢慢从隧道开出，到梅花镇下了京珠高速，这时候，后面的几辆载猪车还是堵在隧道。亮亮把车停在一个冲猪场，下车一看，车上的猪已经死了十几头。亮亮立即打电话告诉了没有跟车的廖中庭，廖叫他们等着，他立即请一辆小四轮过来拉。就是那一个多小时的塞车，导致16头猪死亡。
亮亮他们的载猪车到韶关群达屠宰场时，已经是晚上的7点多。
这一路上，又死了两头猪，也就是说这一路一共死掉了18头猪。亮亮和同车的司机脸色都不好看。晚上9时30分许，一车猪过秤完毕，经计算，这一趟，虽然每斤生猪卖到了6．55元的高价，但是还是要赔1万多元。“一般这样一车猪的重量是3万斤左右，自然损耗是200到300斤（因为，养猪场的老板都是喂饱后才卖），如果不死猪的话，一车猪还是可以赚个三五千元，现在死了18头猪……”亮亮叹息了一声没有说下去。
路远天热：外地猪不易运到广州
廖中庭说，死猪是一个做贩猪生意老板所要承担的风险之一，前几天，一个江西老板送猪到惠州淡水，一车猪死了40多头。“现在太阳太毒，一个处理不好，猪不会被晒死也会被渴死，这也是很多贩猪商不愿意送猪到广州的原因之一，路太远”。
此外，运猪到广州还有一个风险，“在连州往清远这段路，有人专门给猪放血，这些人骑摩托车跟着载猪车，然后把这么长的钉子从猪耳朵插进去”，亮亮比画了一下钉子的长度说钉子插进去后，很快猪就会死掉，这些人就以收死猪的名义把猪低价收走贩卖。“京珠高速开通后，这些人就在各个高速路口等着，等载猪车到冲水场的那段路下手”亮亮说，他们都碰到过几次。
贩猪商还有一怕，就是怕堵路塞车。运猪到广东有107国道和京珠高速公路可以走，107国道的路况十分差，而且相对遥远。运猪是一个与时间赛跑的活，所以一般的运猪商都会选择走京珠高速。
但是京珠高速公路现在是双向四车道，根本无法应付那么多的车流，基本上没有几天不堵车，要么是车祸、要么是修路。这种情况下，送猪南下就是一种冒险。“载猪车一旦被堵，如果不能立刻冲水，死亡的几率也很高”亮亮说：“如果天气热，更是如此”。
很多贩猪老板不愿意送猪下广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广州老板“太势利”——一般做猪生意，双方会谈定一个价格，然后贩猪商再收猪送到广州。但是广州的老板如果看到当天送猪的车多，他就不会理此前与你谈定的价格，而是想办法压一点。所以现在许多贩猪商宁愿送到珠海，惠州，也不愿意送到广州。“他们觉得广州的老板有种高高在上的味道，根本不当我们是生意伙伴”。
“我觉得，广州缺猪的最主要的原因是河南猪不再往广州送，而是转送上海北京等地了。河南是养猪的龙头省份，河南的生猪价格基本上可以影响全国的生猪价格，当河南猪不再送广州的时候，别的省份的猪就算送也是杯水车薪，更何况，这次的猪肉涨价是全国范围，各个省自己都无法自给，贩猪在本省的价格利润已经可观，根本不需要长途奔袭千里送到广州来”廖中庭说：“以湖南为例，有新闻说湖南今年生猪出栏比去年要减少800万头，虽然他不知道具体的数据，但是湖南各个地方缺猪，猪肉涨价就是不争的事实”。
采访中，廖中庭接到了河南几个老板的电话，他们告诉廖说，现在河南生猪的出栏价已经降了两毛。廖中庭说，河南的出栏价前段时间一直是每斤6元，现在5．8元就可以了，这也预示着，猪肉价格可能会有稍微的下降。不过他分析说，一头猪从出生到出栏要4个多月，现在生猪紧缺，现有的生猪数量估计还是无法满足市场的需要，有价无市的现象肯定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他觉得，猪肉价格在3个月内是降不了多少的。
新闻来源：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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