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冒人血白蛋白调查：销售假药大都是正规医院

　　线索断了

　　“到目前为止，我们的搜索范围已超出了吉林省，已经追查到假药销售网络中的第10个层次，查获犯罪嫌疑人33名。”6月11日下午，吉林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局长隋殿军在电话中对本报记者说。

　　隋殿军们全力追查的，是一种假冒人血白蛋白的东西。

人血白蛋白是从健康人血液中提取出来、用于治疗失血过多等引起的休克、肾病等导致的腹水等重症病人的救命药。

　　吉林药监大军发起的这场地毯式追查让人触目惊心。令人心悸的不仅仅是这些致命假药，更因为销售这些假药的大都是当地正规医院。

　　事实上，吉林对假冒白蛋白的扫荡只是全国各地追查运动的一个缩影。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信息显示，除吉林外，山西、青海、湖北、山东、辽宁、重庆、新疆等地相继查获一批假冒人血白蛋白。这场全国性的运动从3月份启动。

　　真正让药监部门头痛不已的是查找那条带血的隐秘销售链。隋殿军们发现，随着调查的不断深入，各种令人头脑发胀的线索源源汇集而来，缠绕纠结的销售链中始终没有显现造假的源头。

　　药监系统遇到了真正的对手——考验他们的不仅仅是辛苦备尝的搜查，这更是一场智力的较量。

　　“造假者们采用了类似传销的销售模式，他们多是游击战术；造假本身还需要高科技手段。”一位药监系统专家如是说。

　　需要一场“真正的人民战争”——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要想彻底铲除假药的隐患，单靠药监本身已经回天乏力。

　　致命药追踪

　　“这批肯定是假的！”哈永红笃定地告诉周围药监人员。他是吉林省食品药品检验所生物制品检验室主任，正是这家机构启动了对“人血白蛋白”的专项监督抽验。他们从今年3月底拉开了吉林省专项“捕鼠行动”的序幕。

　　哈永红等人意外发现，一批抽样产品在加了钨酸钠和硫酸之后它没有产生白色的絮状物。

　　这显然不是真正人血白蛋白的正常反应。“我们初步判定，怀疑它是假白蛋白。”哈永红如是说。

　　哈永红半天缓不过劲儿来，作为专家，他深知这种假药对病人意味着什么。危重病症的患者如果使用了假人血白蛋白将会贻误治疗，导致病情恶化，甚至危及生命。

　　样品随即被送到吉林省食品药品检验所作进一步的定量检测。按照国家标准，合格的人血白蛋白产品中的白蛋白纯度应该不低于96%。很快检测结果出来了，这七个批次样品中蛋白质含量全部为零。

　　一次性检出多个批次的假人血白蛋白，在吉林省近几年的药品抽查中尚属首次。案情重大，每个参与者都不敢怠慢。相关人员以最快的速度上报给吉林省药监局。

　　3月30日下午，吉林省药监局召开了紧急会议，研究部署全省查处假药“人血白蛋白”工作，并于当晚19点左右将有关情况上报给省政府和国家食品药品监管局，同时向省卫生厅进行了情况通报，并与省公安厅就案件移送进行协调。

　　次日，吉林省成立了以李斌副省长为组长的案件协调领导小组，成员有药监局、公安厅、卫生厅等部门领导。4月2日，省政府迅速将案件上报了国务院并立即得到批示。

　　随之，吉林省公安厅也雷霆出击，“3.31”专案战役就此打响。

　　吉林省药监部门立即扩大了排查范围，进一步清查了全省范围内的药品经营企业和医疗机构一万两千多家，又陆续查明标志为7个厂家的15个批次的人血白蛋白为假药。

　　随后，吉林省药检所和应用化学研究所对查获的假人血白蛋白样品进行具体成分分析后，发现样品里含有一种名叫“聚山梨酯80”的成分。“聚山梨酯80”俗称“吐温80”，是一种黄色的液体，外观上与人血白蛋白类似，属于药用辅料，如果被误用有可能会引起严重的过敏反应。

　　面对这次专项抽查的“累累战果”，药监系统的人们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此次查出涉及经营和使用假人血白蛋白的单位共59家。共发现购进假人血白蛋白22个批次，总共2042瓶，已经使用1554瓶，查封扣押431瓶。其中一些销售假人血白蛋白的药品零售和批发企业是手续齐全、规模较大的药品经营企业。

　　而类似的假药绝不只出现在吉林。其他地方也有类似病例出现。

　　隐秘的链条

　　虽然追查已经推进到了假药销售网络中的第10个层次，有关负责人却并没有感到自己身上的压力有所减轻。最终的制假窝点仍未查到。

　　“第10层查到了外省，人已经跑了，这是目前最大的难点和遗憾。”吉林省政府有关人士对记者说。

　　事实上，在逐渐深入的调查追击中，调查人员发现，几乎所有的假药都出现在了销售企业的业务员环节，而这些环节又几乎都是单线点对点的联络方式，互不交叉，每个人都只能知道自己的唯一上家。

　　药监部门调查发现，除了41家药品和保健品经销企业在销售外，假人血白蛋白主要还是通过医院，最终使用到患者身上的。目前，已查明涉及使用假人血白蛋白的医院有18家，其中，多家医院都规模比较大且深受患者信赖。

　　在吉林省三精大药房，药监部门稽查人员就发现这家药房在销售假人血白蛋白。药监稽查人员查实，这些假人血白蛋白是这家药房的经理吕雷从私人手中购买后，指使收银员暗中销售的。

　　“等你查到上家手机号时，人家已经跑掉了，手机关机，什么都没有了。”该人士指出，这显然是早有防范的，查起来难度非常大。“如果没有公安部门配合工作，调查根本进行不下去。”

　　这显然绝非一般的造假售假，相关人士将其定性为“高科技造假”，其背后一定有很强大的制假窝点和团伙，甚至可能是全国范围内都有销售网络和生产基地。

　　该人士分析指出，“人血白蛋白”作为血浆制品，没有一定的专业水准，根本无法造假，同时还需要有先进的设备，包括瓶子、瓶塞，都是如此。“如果造假不成功，患者是很容易引起输液反应的。”

　　事实上，这样的高端产品的质量检测，目前国内很多地区的药检所甚至包括有些省级药检所都难以胜任。

　　同时，这一制假售假的销售渠道相当隐蔽，往往只是零散出击，每次5瓶左右的“游击战术”，源源不断但又让人们防不胜防，同时又往往走偏僻县市的销售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