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毕业证的日子
——大学生非正常毕业现状调查
如果不是因为贪玩修不满学分,他们也不会继续留守在生活了四年的大学校园里。留级、重修、肄业、买论文,除此之外,他们还能用什么办法得到那张本可得到的文凭?
来源:湖南广播电视报
湖南广播电视报记者 刘许生 实习记者 向慧玲
“为了生活,我们四处奔波”,童安格曾经唱道,如今的大学生在毕业之际,同学们即将各奔东西时也会忧伤地这样唱着。
然而,在这个离别的季节,在象牙塔里,却有这样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或者在与相处四年的同窗挥手道别后,继续“坚守”在承载了他们四年呼吸的大学校园,为没有修完的学分继续努力;或者因为一度觉得文凭无用,过早地离开了校园;又或者通过非正常手段毕业,他们,就是我们今天关注的主角——毕不了业的大学生。
留级 现在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明年这时能够顺利地拿到“两证”,我可不想再做“学弟”班级的“大哥”了。
当记者到肖云寝室采访时,他正蜷缩在自己的床上睡觉。见他睡得那么沉,记者不忍心将他从美梦里唤回到现实中。室友轻轻地告诉记者——昨天他又在网吧鏖战通宵了。
他是湖南某学院03级的学生,2006年下半年被通知因不及格科目太多需要留级。“我早就知道有这个结果了,但没有办法,我无法控制心中的空虚和网络游戏的诱惑。”他说这句话时,嘴角牵动了一下,或许是悔恨,或许是无奈。
其实,早在2005年下半年,学校教务处就曾经通知他家里:他不及格科目累计已达到8门,重修学分达到26个,这也是他家人第一次真实地知道他在学校的真实学习状况。“这个时候我已经掩饰不住了,就只好跟家里人摊牌了。”他苦笑着说。其实肖云父母对他的学习还是比较关心的,但是每次从电话中得知儿子在学校一切安好,出于对大学教育的信任,也出于对儿子的信任,父母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话。“在这件事情上,我辜负了家人的期望。”
大二是他大学生活的转折点,仅第二学期他就“挂”了六门,“当时只是感觉很郁闷,但是并没有放在心上,主要是因为我没有认识到这个事情的严重性,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也麻木了。”
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网络游戏的他就是在这一年疯狂地迷上了“网游”,开始了他长达三年的“网游大学”。“一般刚接触网络游戏的人,要一两天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熟悉,但是他只要一两个小时就能够玩得很好了。”同寝室同学如此评价他在游戏方面的天分。他曾经创下过连续十天在网吧通宵玩游戏的记录,即便是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他依然不时地和同学交流游戏心得。
这个学期他有过一段“戒网”的过程,他曾经坚持两个月没玩过一次游戏。“可是之后,我发觉我同样什么事都没有干成。”他说。在那段时间里他除了吃就是睡,整天昏昏沉沉的,对课本没有任何感觉,也许是觉得书本不如网络的魅力大,他又开始在网络上尽情遨游。
“现在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明年这时能够顺利地拿到‘两证’(即毕业证和学位证),”他满怀希望地说,“我正在试图淡忘游戏,想在这一年中学点东西,将来能找到工作。”目前,他在修7门课程,还有13门课程要修。他幽默地说:“我可不想再做‘学弟’班级的‘大哥’了。”
肄业瘦小的他把大堆行李塞进了回家的车子,外加一张前途未卜的肄业证书,算起来,他比同寝室的兄弟早“毕业”了388天。
2006年7月18日,瘦小的谢天正把大堆行李塞进了回家的车子,外加一张前途未卜的肄业证书,算起来,他比同寝室的兄弟早“毕业”了388天。
和肖云一样,也是因为不及格学分太多,多到连重修或者留级都无法补救,谢天只能选择离开生活了三年的大学校园。他也做过努力,只不过是在学校决定让他退学后。
现在他在高思贝尔数码科技有限公司湖南片区做业务员,正接受公司的培训,电话的那头传来嘈杂的机器声。这是他的第四份工作,之前他还应聘过财务部职员、经理助理等职位,但是后来都被“炒”了,原因是“专业知识不够、学历不够”。对于前景,他显得有些无奈:“我都这样了,还奢求什么呢,公司要我的话还是先做着吧。”
在这一年中,他想过考公务员。可是,一张肄业的证书将他无情地打下来——不具备报考的资格。“家里在我刚‘毕业’的时候曾经努力找门路托关系帮我找工作。但后来放弃了,因为人家一听我是肄业的就一口回绝了。”
在无情的现实中,他最终选择孤身一人跑到深圳投靠舅舅。在舅舅的帮助和介绍下,他有了肄业后也是生平的第一份工作——卖“水货”手机。后来因为“风声”太紧和“没赚什么钱”他退出了,从此走上了艰辛的求职道路。
目前,谢天正准备报湖南师范大学的本科长线自考班,弥补肄业证书给他带来的遗憾。
重修 接下来他的安排是在今年的下半年重修20—30个学分,然后明年上半年把剩下的学分修满。他表示学习已经不是他的目的了,他是为了考试而考试。
湖南某学院03级学生朱同新最近闲得慌,看着身边的同学一个个都找到了工作,成为令他羡慕的上班族,而他却还是只能无所事事地在寝室玩游戏消磨时间,以度过剩下的大四时光。不过有时候他也会顺便到附近的网吧或KTV打工挣一点生活补贴。
“好险,还差一个学分我就要留级了,”他对记者说,收到该校教务处警告通知时,他还有39个学分要重修,由于该校规定大四第二个学期不能重修除大四第一个学期以外的科目。而这些学分都是大四以前“积累”的,所以,他这个学期就没事干了,只能等待在延长的学年中重修课程了。
接下来他的安排是在今年的下半年重修20—30个学分,然后明年上半年把剩下的学分修满。他表示学习已经不是他的目的了,他是为了考试而考试。而重修所需的将近2000元的费用也成了“问题”,因为他不好意思毕业了还向家里要钱。“我是一个普通农民的儿子,家庭条件不是太好。”
“我和我兼职的网吧老板说好了,从暑假开始,我就在他店里做全职,850块元一个月,包住不包吃,省着点花应该可以解决我的重修费和吃饭的问题吧。”
买论文 于自强也是在那时才知道,原来论文是可以“买”的。他向记者透露,“那时买论文的毕业生很多,我们班就不下四个,600块钱一篇。
长沙某高校的学士学位授予细则上明确地写着:“凡具有毕业资格,但因第三条第三款或第四款中任何一款且仅有一款不能授予学位者,如果在校期间在省级(在中国期刊全文数据库公开的省级刊物)以上公开刊物发表学术论文、专业调查报告或专业译文1篇及1篇以上,字数超过3000字,且为第一作者,可由本人提出申请,经学位委员会讨论通过补授学位。”
于自强对这个规定现在还感激不已,“如果没有这个规定,我不知道何时才能毕业。”他感慨地说。因为该校的学士授予细则中还有大学英语四级(CET4)考试要达到一定分数线(比及格要低很多)这一条,可是他大学英语四级考了五次都没有达到学校的标准。所以,在上个学期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于自强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论文是可以“买”的。他向记者透露,“那时买论文的毕业生很多,我们班就不下四个,600块钱一篇。对方承诺可以保证在毕业之前能在国家级刊物上发表,字数什么的都可以按照学校规定的来。”开始他还不放心,后来陆陆续续看到很多同学买了,而且发表了,他坐不住了,“去年十二月底的时候,我和一个‘卖’论文的联系上了,决定破财消‘灾’。”
“就是这本杂志,”于自强顺手拿起书桌上一本厚厚的装帧比较精美的杂志。国家级的,目录上有一大片的署名是于自强就读的某某学院的,于自强也在其中,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其中的奥妙。
“现在我的学位证已经得到批准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跟家里人交代。”他言语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庆幸。
“你觉得这是造假吗?”记者问。
“不完全是,至少我的其他成绩是真的。”于自强辩解道。
据他说这种“买”论文的现象在长沙有类似规定的高校中很普遍,“谁不想在毕业的时候拿到文凭啊,四年的钱都花了,还在乎这点钱。”他说得有些理直气壮,拿到学位证的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广东一家大规模能源企业工作了。
(根据被采访者的要求,以上名字都是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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