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子晚报网消息
在庆祝香港回归10周年之际,香港特别行政区行政长官曾荫权接受了《杨澜访谈录》的专访,而接受采访的地点,就选择在前港督府,也就是现在的香港特区政府礼宾府。
回归之时
心里紧张又激动
〖1851年,当时的港英政府开始建造他们的港督府,历时4年完工。140多年间,共有25位港督在港督府工作和居住过。1997年6月30日,港督府送走其最后的黄昏……
杨澜对曾荫权的采访就在前港督府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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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澜(以下简称杨):我觉得在香港回归十周年的时候,人们会很自然地联想到1997年的7月1日,还记得那一天您是怎么度过的吗?
曾荫权(以下简称曾):那天是非常忙的,心情比较紧张。香港成为殖民地已经100多年了,离开母体已经100多年了,现在复返大家庭,紧张一点应该是正常的。
杨:宣誓的时候,心情怎么样?
曾:很激动的,很激动的,这是回归母体,有点兴奋,有些紧张的,但是蛮好的。
〖在香港市民眼中,曾荫权最醒目的形象标志无疑是他的领结:在任何公开场合亮相,他总是戴着蝴蝶型的领结,从不戴领带。按他自己的说法,这是因为系领结速度快、效率高,而且不会使自己显得太矮。领结的英文是bowtie,因此香港人私下总是亲切地称呼他“煲呔曾”。对领结的偏爱使很多香港市民认为:曾荫权极具个性色彩、不像其他官员那样沉闷,是一种开明的表现。〗
杨:在1998年金融风暴中,要击退国际炒家的时候,你有没有特别选一个什么幸运的颜色?
曾:战斗的颜色。
杨:什么颜色?
曾:红色。
杨:对您来说,红色是喜庆的颜色,也是战斗的颜色。
曾:是的。
果断出手
击退国际大炒家
〖就在香港回归一年之后,曾荫权迎来他政治生涯中最惊心动魄的一次决斗。1997年8月,亚洲金融危机蔓延到香港,以索罗斯为代表的国际炒家大量抛售港元,恒生指数一年中狂跌一万点。1998年8月,“金融大鳄”再次发动大规模抛售港元行动,香港经济和当时执掌特区财政大权的曾荫权的仕途都陷入危机。香港一直奉行自由经济政策,不直接干预金融市场是历届政府恪守的“金科玉律”。索罗斯由此认定,香港政府不会采取直接措施救市,并宣称:“港府必败”。最后关头,作为港府财政司司长的曾荫权决定动用外汇储备,入市对抗金融炒家,并声明:愿承担一切责任。入市不久,学者、商界纷纷指责特区政府破了先例,曾荫权更是成了众矢之的。在与金融大鳄较量且输赢未卜的那些天,曾荫权几度失眠、几度落泪。〗
杨:这10年以来,你遇到了很多的挑战,当然第一个最大的挑战就是1998年的金融风暴。再回想当时的那几天,心里有什么样的感慨?
曾:很痛苦,很痛苦。香港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样,我不清楚。
杨:你也说过当时决定要动用储备资金,入市干预的时候,你经过了很激烈的思想斗争,当然一个方面是有金融风险在,另一个方面就是您过去一直相信,政府不干预这样的一种市场政策,动用储备资金入市是一种叛逆吗?
曾:没有办法了,当时我感觉这是惟一的方法。
杨:但是当时的压力大到让你落泪吗?
曾:当然有几天,当时我想香港努力的基础,在我的手中输了怎么办。还有最重要的是,香港特区政府刚刚开始,这个事情如果我做得不好会影响到“一国两制”。无论经济原因,还是政府角度,都不允许我们的金融制度垮台,所以一定要面对现实,采用不寻常的办法来做了。
杨:1999年,我采访过乔治·索罗斯。他当时为自己的行为辩解说,他是一只狼,他会把羊群里比较弱的羊吃掉,这样羊群可以更好地发展。
曾:但是我不知道谁是羊,可能他是羊,他弱是他,不是我们。他讲得轻松,但是影响的是老百姓,千千万万的人,受苦的不少。这个不是游戏,是关于整个亚洲区民生的问题。
〖经过两个星期的较量,国际炒家撤离香港市场,香港经济转危为安。在这场“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金融大战中,曾荫权一战成名,将香港经济带出谷底,在市民中的支持率迅速上升。可以说,是他强硬果断又善于应变、内敛低调又敢于承担的行事风格,成就了这桩得民心之举;而这种风格的养成,自然与这位“港产公务员”的传奇经历不无关系。〗
开了博客
整理文章欲出书
〖20岁的曾荫权走向社会的第一份工作是药品推销员。两年的推销员经历,使他逐渐培养起“低调忍耐、外柔内刚”的个性。就在这段被自己感慨为“汗水流过多少遍,冷眼遇过千百回”的“孤独的推销员”日子里,有一个身影始终陪伴在曾荫权左右,她就是日后成为曾荫权夫人的鲍笑薇。鲍笑薇出身于澳门历史悠久的“元记饼家”,两人是远房亲戚,青梅竹马。〗
杨:我们注意到在您过去作为财政司长,连续6年向立法会提交预算时,你的妻子都会穿上特定颜色的衣服,这是她表示支持的一种方式吗?
曾:对。对我来说,她是一个很大的动力。
杨:听说每次遇到大事,您都会买一对表,你们两个人来纪念,这次竞选成功买了什么样的表?
曾:一个牌子,我从来只买一个牌子的表,买了还保值。
杨:您还开了自己的博客,哪一篇博客点击率最高啊?
曾:有几篇做得不错,准备把博客内容做一本小说。
杨:已经可以出书了。
曾:对。
电视辩论
竞选压力真不少
〖1967年,23岁的曾荫权怀揣中学学历敲开了香港公务员队伍的大门,37岁获得到美国哈佛大学攻读硕士学位的机会,并以优异成绩毕业,此后在香港政坛平步青云。1995年,成为港英政府首位华人财政司司长。虽然是港英政府一手栽培起来的公务员,但面临回归,曾荫权选择继续留在香港。
香港回归后,曾荫权很快适应了新的工作思维,凭借硬朗果断而又务实应变的行政风格,成为香港政坛的“常青树”。无数港人从曾荫权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也萌发对未来的憧憬。在他们看来,曾荫权的成功史,正是千万港人的奋斗史,也是他们所推崇的“香港精神”的真实写照。这使得曾荫权与多出自名门望族的同僚们相比,在普通市民中更具亲和力:今年3月,曾荫权以超过80%的高得票率当选为香港特别行政区第三任行政长官。〗
杨:香港的公务员队伍藏龙卧虎,论个人的形象、政治的技巧、和媒体的关系等等,最初您并不是最突出的一个,但是最终您登上了香港公务员的顶峰,你认为秘诀是什么?
曾:我告诉你一个真实的故事吧。在美国纽约有个63岁的老人家,他说要走路去几千里外的迈阿密,最后他到达了目的地。当有人问他为什么会做到时,他讲,他一天只关注走一步,走一步不需要很大的勇气,走完一步,走第二步、第三步,就这样走完了。比照我自己几十年所做的工作,感觉是一样的。
〖2007年的香港特首选举,因为有了对手间的辩论、竞争,被认为是“竞选经验颇为匮乏的香港”一次积极的尝试。〗
杨:当你的竞争对手梁家杰先生提出,是否你会代表工商业的意见更多,而他希望能够代表比较贫苦的民众的时候,你脱口而出“香港不搞阶级斗争”等等,这是完全即兴的反应嘛,像这样公开的电视辩论,对您来说是一种压力,会让你紧张吗?
曾:当时压力很大,这是我们香港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们知道做了这个辩论以后,下一届的特首选举有竞争的辩论一定不能少,这是很重要的发展。
当年家贫
考上大学却打工
〖曾荫权祖籍山东济宁,后来祖辈从山东迁至广东南海,祖父一代又定居香港。1944年,曾荫权出生在香港一个普通警察家庭,兄妹6人,家境贫寒。作为长子,曾荫权不仅要多干家务,而且经常要接受父亲的“棍棒教育”。
1964年,20岁的曾荫权考取香港大学建筑系。而就在此时母亲积劳成疾,年仅51岁就病逝了。看着年幼的弟妹,曾荫权决定放弃学业,帮助父亲挣钱养家。〗
杨:今天看到香港街头的警察,你仍然会觉得一种亲切感吗?
曾:当然有,我爸爸最大的愿望是我应该做警察。
杨:你是长子,所以多一份责任感?
曾:我妈妈很聪明,忘我地照顾我,很理解我。可是,她很早就去世了,这对我影响也不少。我在这个家是老大,责任感很强,我希望弟弟妹妹他们继续上大学,我要尽到做哥哥的责任,所以弃学工作。
回归十年
香港变得更美好
杨:您看时间过得这么快,10年的时间都过去了,回顾这10年,你觉得香港,特别是香港人发生的最大的改变是什么?
曾:最大的变化就是我们香港人了解我们是中国人。我们对我们将来的发展有信心,很清楚地记住前途是什么。因为有了我们的坚持,香港作为一个国际金融中心的地位得以维护,我们可以做很多工作,为国家实现现代化添砖加瓦。
杨:我感觉香港人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他们能够适应环境的变化,而且在不同的环境下,都能够全力以赴做到最好。
曾:我对香港市民有信心,他们有一股很大的力量,他们有永不言败的心理,斗志很强。特别是遇到困难的时候,他们也许会埋怨,也许会诉苦,但是他们更会继续地做下去。我对香港人有信任感,我感到代表他们是我的骄傲,所以这几十年信心一直伴随着我,对我是很大的动力。
〖采访结束临别的时候,曾特首将他身上所佩戴的象征着“香港精神”的龙形别针送给了杨澜。到底什么是香港精神呢?有人说英雄不问出处,成功只在眼前,这是香港;也有人说务实、应变、勤奋、精进,这是香港。在庆祝香港回归十周年的时候,我们有理由相信,秉持这样的精神,香港的明天一定会更加美好。〗
(《杨澜访谈录》供本报专稿。东方卫视6月26日20时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