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封求救信上,一个学生写着:我会死在这里。 重庆晨报记者 杨新宇 摄 |
“我会死在这里!”
4月28日,小志坠楼的第二天,重庆观音桥中学心理医生荆红接到了冯秋菊的电话。55岁的她曾经是小志在大东方行走学校的心理老师,工作期间她一共接到包括小志在内的60多封求救信。
荆红赶往医院,冯秋菊见到她就哭了。今年3月,她曾接到过荆红的电话,对方委婉地告诉她孩子在学校遭受暴力对待,但冯不相信。
2007年春节过后,还有一个学期就要退休的荆红准备找一份兼职。身为高级心理咨询师的她在报纸上看到“大东方行走学校”的招聘广告,决定一试。
3月初的一天,荆红照着地址来到招聘单位。她记得去年曾来过这里,当时学校所在地是一个叫“香米榭”的农家乐。现在招牌换了,房子重新刷了颜色,墙上也多了些励志的标语。附近的村民告诉她,学校才开了4个月。
第一次会面让荆红感觉很不好——由卡拉ok厅简单改造成的教室,懒散随意的行政人员,对学生肆意吼叫的教官。荆红填了一个表后,一位姓张的副校长就叫她可以来上课了。
3月12日下午,荆红的第一节课。教室是一个歌厅模样的地方,窗帘紧闭,屋内满是灰尘,甚至没有桌子和黑板。很快,门外响起了口号声,4个教官带着40多名学生鱼贯而入,教官们一进门就把挡道的藤椅大力踢开,然后伸开手脚坐在上面玩手机和大声说笑。荆红上前对他们说,心理课教官不能在场,请他们离开。
他们离开了,教室安静下来,40多名孩子坐在自带的小板凳上,低着头,神情紧张。
此前荆红已经初步了解过,这些年龄在13岁到18岁之间的孩子来自全国各地,都是因为厌学、打架、抢劫、早恋等问题而被父母送来。起初,荆红企图用轻松的语言来打破僵局,但孩子们好像若有所思,时时冷场。突然,坐在后排的学生周雨站起来打断荆红的话,并塞给她一张纸条——“我今天吐了差不多两毫升的血,可是还不带我去医院,我的胸口很疼。”
周雨还留了家里的号码,请求荆红出去后一定要叫爸爸来救他。荆红一开始认为这是孩子想借机耍赖,示意他先坐下。周雨急了,他拉起旁边一名男学生,让他背对着荆红撩起衣服——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青紫色淤痕。
孩子们争着说,他因为偷偷抽了一口烟,被教官用警棍抽了40多下,还吐了血。没等荆红反应过来,更多的孩子站了起来,他们轻声地叫着荆红:“老师,这边!”
荆红依次走着,纸条越来越多,手里拿不下了,就塞到手提包里。途中,荆红见到了小志,一个耐不住性子的孩子,递了纸条后还拉着她的衣袖不放。
荆红忘了是怎样上完那节课的,她总惦挂着包里的纸条。离开学校的时候,她看见孩子们都挤在宿舍的窗户前,使劲地向她挥着手,满脸期待。
当晚,等丈夫和孩子都睡了,荆红才把包里的纸条翻出来,在灯下逐一翻看:
“这里是监狱!”
“我会死在这里!”
“他们说打死人当活埋了!”
“他们把我当动物,不是人!”
……
近30张纸条全是孩子们叙述在学校被打的经过。次日,荆红给负责安排课程的张副校长打了电话,张在电话里说他不知道这些情况。
4天后,第二节课,这次荆红收到了更多的纸条。课间小志更数次冲上讲台,问爸妈什么时候来接他。课后,荆红在校长办公室第一次见到陈华,陈说她课上得不错,并指着身边一个男子说,以后有什么事就直接向副队长赖飞汇报——整个谈话过程中,这个留着板寸的男人始终毕恭毕敬地站在陈华身旁。
回到家后,面对桌上60多封求救信,荆红拿起电话,逐一拨打上面的号码。为防家长反应过激,荆红没有照念纸条上的内容,而是暗示家长们亲身到学校看看孩子。冯秋菊也在此间接到荆红的电话,但她和大多数家长一样,认为这只是孩子的“苦肉计”。
几天后,荆红接到陈华的电话。对方斥责她为什么不经同意就擅自联系家长,还散布谣言。荆红表示要辞职。紧接着,张副校长打电话来,说了一句:“我还是很欣赏你的。”
大约一个月后,荆红与张失去了联系。事实上,这位副校长在后来一次学生逃跑事件中被排挤出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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