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力促产业升级 再调出口退税压顺差

　　《瞭望》文章：再调出口退税压顺差

　　新一轮出口退税调整幅度之大为近年罕见，其既是国家着力促产业升级的信号，也会对相关产业近期赢利产生影响

　　文/《瞭望》新闻周刊记者袁元

　　我国出口退税政策从今年7月1日起发生重大变革。

与此前历次调整相比，这次出口退税政策调整的范围是空前的，被列入调整“大名单”的2831项商品约占海关税则中全部商品总数的37%。

　　“这是贯彻去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确定的‘压顺差’调控目标的具体措施，其目标主要是为缓解贸易顺差过大引起的各种矛盾”，接受《瞭望》新闻周刊采访时，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外经部副部长隆国强认为，此番调整更多的是结构性调整。

　　在他看来，这既是科学发展观、节能减排政策在出口导向上的体现，更向国内和国际社会传递出一个清晰的信号：对内，表明了我国优化出口产品结构、促进经济结构调整的长期政策导向；对外，则再次彰显了中国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大国，正在切实采取具体措施以解决自身内外失衡的问题，从而为缓解全球经贸失衡作出贡献。

　　抑制部分产品出口过快

　　翻阅财政部等国家五部委6月18日联合发布的《关于调低部分商品出口退税率的通知》及相关资料，可以看出这次政策调整内容主要包括三个方面：一是在去年降低和取消部分“高耗能、高污染、资源性”产品出口退税率的基础上，又进一步取消了553项同类产品的出口退税；二是降低了2268项容易引起贸易摩擦的商品的出口退税率，主要包括服装、鞋帽等产品；三是将10项商品的出口退税改为出口免税政策。由于共涉及2831项商品，调整面达到了37%，因此，业内专家普遍认为这次出口退税调整最大的特点就是规模大、面积广，影响较大。

　　而且，不同于此前对机电类产品全部实施鼓励出口的政策，这次对机电类产品如自行车、挂车等科技含量较少、附加值较低的产品也下调了出口退税率。

　　同时，为了防止出现去年9月出口退税调整后企业利用过渡期“抢关出口”的现象，此次调整没有预留过渡期，从公布之日算起到执行日不足半月。

　　据海关统计，2007年1～5月中国进出口总额为8013亿美元，同比增长23.7%，累计顺差857亿美元，同比增长83.1%；仅5月当月顺差就以224.5亿美元据年内次高。而到2007年3月末，中国的外汇储备已经飙升至1.2万亿美元。与此伴生的是，同步释放的呈几何倍数增长的基础货币。同时，人民币升值的压力也在持续加大，人民币升值呈加速之势。6月27日，人民币汇率中间价为7.6165，再创2005年7月汇改以来新高，这也是2007年以来第45次创新高。

　　基于上述背景，新的出口退税政策调整正是为了缓解贸易顺差过大带来的问题，促进外贸平衡，这也是此前调整汇率、出口退税、加工贸易目录、相关商品进出口关税税率等控制外贸顺差过大的一揽子政策措施的重要组成部分。

　　我国的出口退税政策从1994年税制改革以来已经作了五次大的调整。其中，第四次调整始于2005年，其目的是为进一步控制“两高一资”产品出口，同时鼓励高科技产品和高附加值产品的出口。在这轮调整中，国家分期分批调低和取消了部分“两高一资”产品的出口退税率，适当降低了纺织品等容易引起贸易摩擦的产品的出口退税率，同时提高了重大技术装备、IT产品、生物医药产品的出口退税率。比如，2006年9月下调了涉及142个税号的产品的出口退税率；今年4月15日，又再次下调或取消了共计159个税号的钢材产品的出口退税率。

　　而此次正是第五次大的调整，出口退税率将随之变为5%、9%、11%、13%和17%五档。从效果上来看，它既是对第四轮调整的政策延续，又是范围最大的一次调整。而从力度上来看，财政部税政司副司长王晓华认为，根据静态算账，这次出口退税率的下调，出口退税率平均水平下调了不到2个百分点，小于2004年出口退税率的调整幅度。在他看来，如果政策调控的力度过小，将难以取得预想的效果。而且，此次调整方案，已与国家发改委、商务部、海关总署、税务总局多次沟通，力度把握上还是比较适当的。

　　实际影响各不相同

　　虽然在正式通知出台之前，业内已早有风声，而这次政策调整对于相关产业、企业的影响仍不可小觑。

　　具体来看，部分出口商品的调整力度非常大。比如，塑料、橡胶及其制品出口退税率原为13%，从7月1日起将改为5%，调整跨越了四个档次；摩托车出口退税率从13%调整到9%，也跨越了三个档次；服装、鞋帽类的出口退税率从13%降到11%等等。

　　因此，通知出台后，已有多家公司发布了业绩“缩水”公告。比如，主要生产橡胶制品的青岛双星集团的公告透露，以该公司轮胎产品2006年出口额为10亿元计算，此次出口退税率调整，将影响2007年成本1500万元左右。

　　由于玻璃纤维产品的出口退税率将由13%降低到5%，中国玻纤的公告也称，其公司净利润将受到一定影响，以2006年的利润为标准计算，减少的利润总额将占公司2006年度利润总额的26.39%。

　　而对于纺织服装行业来说，据业内人士预测，出口退税率下调两个百分点，服装行业利润将减少13.6亿美元，预计下调效应将在今年9月以后显现。

　　应该说，此次调整对多个行业均有明显影响，但程度不一。

　　财政部有关负责人将其“有保有压、区别对待”原则具体解释为：对高附加值或高技术含量的产品，仍保留了比较高的出口退税率，这次没有作调整；对高耗能、高污染、资源性的产品，即“两高一资”产品，大多数都实行了取消出口退税的政策；对容易产生贸易摩擦，属于劳动密集型的产品，考虑到就业方面的原因，则采取了下调退税率的方法。

　　不过，因为这次调整只有减法，没有加法，所以对此次调整涉及到的出口企业总体来看，出口成本会有所增加，但具体到不同类型的企业，受影响的程度有所不同。

　　谈及此，隆国强分析说，影响企业的因素有二：一方面，取决于国内成本与国际市场价格之间的空间。取消或降低出口退税率将增大国内企业的成本，但如果受到调整的商品价格与国际市场价格之间仍存较大空间的话，其出口有可能还将保持一定的水平。比如，尽管国家在近3年内连续数次调整钢材及其产品的出口退税率，仅今年就已调整了三次，但是，目前国内外钢材价差依然存在，且国内市场过剩明显，加之这次钢铁制品出口退税率下调涉及的产品范围有限，因此，对国内整个钢材市场影响不大。

　　另一方面，隆国强认为，对企业的实际影响还取决于中国企业在某类商品的国际竞争中是否占据主导地位，是否拥有定价能力。对一些竞争力较强的企业，特别是拥有国际定价能力的企业来说，可以通过谈判调整合同定价转移一部分成本，从而降低出口退税率调整的影响，那么，其冲击就不会像人们想象的那么大。

　　接受采访的研究者们认为，从长远看，这次调整对于以价格为主要竞争手段的中小企业来说，可能面临着生存的调整；而对于以质量和品牌为主要竞争手段的大中型企业来说，则可能面临着发展的机遇。

　　尽管此次调整没有设置过渡期，但是一些对于市场和政策信号日渐敏感的企业已采取了诸如抢在保税物流园区出口、提前取得出口单按照原来的退税率申请退税等应对之策。对此，隆国强认为，这属于很正常的市场行为，不会有很大的影响，也是企业对政府可能出台政策的正常反应，“这说明我国企业的市场意识在不断增强”。

　　同时，他也建议，政府在调整政策时也应考虑到企业对于政策环境的期待，不宜过于频繁，尽量创造一个透明、稳定、可预期的政策环境，以便企业更好地经营。

　　商务部研究院梅新育教授持相同观点，他认为，如果出口退税政策调整过于频繁，容易打乱企业正常的生产和出口秩序。他建议，今后的政策应稳定一段时间，给企业一个可预期的出口环境。

　　贸易转型难度大

　　有分析者认为，从短期看，一些原本通过假冒出口以骗取退税的行为可能会得到一定程度的遏制，从而使得出口数据略有下降，但幅度有限。但是，从中长期看，我国出口仍将保持强劲，贸易顺差难以大幅下降。

　　对此，隆国强认为，这次调整的直接目标虽是“压顺差”，但也不意味着能够将顺差压到零，那显然是一种不现实的期待，而“压顺差”其实是让顺差的增长幅度能够出现较明显回落，从而缓解国内经济失衡、流动性过剩的问题。但是，从长期看来，中国还将继续存在贸易顺差。他分析说，从国外的历史来看，当新兴国家的竞争力发展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会出现贸易顺差，比如，美国、日本、德国等都曾有过长达数十年的贸易顺差增长的阶段，而如今中国可能也进入了这样一个阶段。

　　在此时再次调整出口退税政策，其深层含义则在于转变外贸增长方式，鼓励企业降低成本，提高产品质量与档次。

　　目前，中国的劳动密集型产品出口一方面在国内受到环境、资源、劳动力价格提升的制约，另一方面在国外受到欧美等国不断发起的贸易摩擦的冲击以及越南、巴基斯坦、肯尼亚等国家低劳动力成本的竞争，因此，贸易转型的压力越来越大。

　　此次调整正是发挥税收的正向激励机制，再次传递出摆脱以牺牲资源、环境、下一代教育等为代价的发展路径的思路。

　　在实践中，这正在被越来越多的企业所接受并达成共识，据中国第一纺织网近日发布的《出口退税调整对纺织服装企业影响的调查报告》显示，为减少出口退税率下调带来的影响，有43%企业表示将提高产品价格和进口商共同分担，有22%企业将调整产品结构，提高产品附加值，转变出口模式；14%企业将考虑减少出口，加大国内销售力度；另有9%的企业表示要创立品牌，增强竞争力。

　　虽然，贸易转型的难度很大，但可以预期，未来会有更多着眼于平衡、长远的政策来解开中国贸易、经济失衡之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