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严,这是国民党的历史共业”
尽管国民党的宣传管理机构“文化工作委员会”一直试图阻止,但是1979年的《中国时报》,依然对“美丽岛大审”作了详尽报道。
“国民党解严和民主改革,经历了一个渐变的过程。”苏起对南方周末记者介绍。而这个“渐变的过程”,伴随着“党外反对运动”的风起云涌和台湾社会经济的飞速发展,不可避免地开始了。
上世纪80年代,台湾经济繁荣,民权运动风潮汹涌,终于在1986年促成第一次大规模、有动员的“反戒严”群众运动。当时,台商与大陆间半公开的经贸已经悄然开展。
1985年,施明德曾传话给蒋经国。“我要求他解放党禁,释放除了我以外的美丽岛受难者。”施明德对本报记者说。
据苏起回忆,也正是1985年,蒋经国指示成立了6个党的“革新小组”, “革新”的议题,就包括了解严、开放报禁等。这一年的12月25日,蒋经国终于亲口说,蒋家人“不能、也不会”再有人选下任总统。
“某种意义上,经济发展初期,蒋经国实行的威权政治,赢得了经济发展所需要的社会安定。”前中华经济研究院院长于宗先对南方周末记者说,“但这是为政治发展提供条件。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必须开放,因为富有的人们自然要求自由。”在于宗先的记忆中,那是黄金十年,没有那个年代的准备,便没有现今的民主和自由。
1986年9月28日,台湾第一个反对党“民主进步党”成立。彼时“党禁”尚未解除,但是《中国时报》用大字标题报道了这则消息。
9天后,蒋经国接见美国客人时,宣布“即将解除戒严”。当时的英文翻译正是马英九。回忆二十年前的那一刻,马英九说,感觉是“身上好像有电流通过!”
施明德记得,在那几天之后,蒋经国就派了人去监狱里找他。“他告诉我蒋经国答应撤除戒严令,但是需要一点时间。”施明德说。
这之后,到最终签署政令宣布解严,又是近10个月时间。无论对这个成立了75年的老大政党来说,还是对这个和父亲一起威权统治台湾38年的老人来说,无论出于自愿,还是被迫,这都不会是一个朝夕而得的决定。
“解严,这是国民党的历史共业。”施明德说。
一夕松绑,百花齐放
解严之后,反应最快的或许是在台湾的大陆籍老兵和在大陆的台湾籍老兵。等了近40年,他们获准返乡探亲或定居后,一天也不愿再多等。
而历史学者秦风也发现,“以前常年认为的‘捣蛋分子’,突然和执政党平起平坐了”,一开始“还真不习惯”,“新的价值体系,需要学习”。
不过,解严之于台湾,最显著的变化,还是媒体,和管媒体的机构。
1988年元月“报禁”解除后,紧随而至的,是不断冒出的有线电视台、报纸、杂志,用台湾媒体的话说,是“春雷一声响”,“所有报老板与记者都铆足劲,好像等待开跑前的预备哨”。
“过去的禁忌没有了,各种形式的深入报道与调查报道出现,媒体加速了台湾政治民主化。”第一位到大陆采访的台湾记者徐璐这样对《自由时报》说。
而据于宗先观察,“有了表达的自由,社会运动反而少了”。
那一年,现任职于《中国时报》的夏珍刚进入报社不到一年。“我们已经没有了前辈记者的感受,什么地方是禁区,什么地方要曲笔,我们已经没有这个概念。”她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1987年,《中国时报》固定12版,现在已经发展到至少36个版。同样经历了真正市场化的发展的,还有《联合报》、《自由时报》。它们迅速取代了国民党中央机关报《中央日报》,成为台湾“三大报”。
同样经历着深刻变化的还有国民党的宣传机构“文化工作委员会”。这个曾经管理所有媒体的机构,迅速失去了曾经享有的“尊荣”。
“文工会偶尔还会来电话,让我们不要报道什么事。”夏珍说,“报社老板有时候会给面子,但是下面的编辑记者,谁也不会理会这样的招呼了。”
现任国民党政策委员会副执行长的张荣恭,彼时也在“文工会”担任“非正式职务”。他回忆说:“以前都是文工会的中层直接打电话给各个媒体的高层,解严之后就反过来了,文工会的高层打电话给媒体中层,人家也爱理不理了。”
“国民党的身份变了,凌驾在上的心态和作风也必须改变了。”张荣恭说。“文工会”后来改制成为“文化传播委员会”,主要职责也变为“与媒体沟通,为媒体服务”。张荣恭一度任其主委,“我们唯恐怠慢了媒体。”他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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