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肥屋润

　　美食战场

　　钟洁玲

　　一家人如果没有踏实过日子的想法，这些需要时日风干的活儿就做不来。换句话说，一个家只要有腊味飘香，就有一份安稳祥和的气象

　　秋冬时节，街头巷尾腊味飘香。正是秋收积谷的日子，家家户户趁机贮存一批腊味，取一个“家肥屋润”的好意头。“肥”是富贵，“润”即滋润，有了富贵滋润，一个家还求什么！

　　最早的腊味是自家腌制的，要腌腊肉，就用猪肋条剔净硬骨，切成长40厘米、宽6厘米的带状，洗去浮油，拌上砂糖、汾酒、特级生抽豉油，调和腌渍，然后挂在屋檐或厨房的竹竿上，晾晒至干爽，就成了色泽金红、味道香浓的腊肉。一串串悬挂着的腊肉腊肠成了各家的装饰，人间烟火就这个味！吃的时候，剪下一串，其余的依旧留在竹竿上，晃晃悠悠气定神闲。一家人如果没有踏实过日子的想法，这些需要时日风干的活儿就做不来。换句话说，一个家只要有腊味飘香，就有一份安稳祥和的气象。这一点已深入大家的潜意识，时至今日，爷爷奶奶们还非得守着腊味过冬，心里才会安妥。

　　广州腊味行业兴旺，几乎到了无所不能腊的地步。有位前辈说，有一次他经过一间店铺，看见门楣条幅写着“海陆空三军齐备”，他吓了一跳，一间腊味店，哪来的海陆空三军？店里的伙计笑着解释：“这是腊味总汇，"海"是指鱼、虾、蟹，"陆"是指鸡、鹅、鸭、猪，"空"是指乳鸽、禾花雀、山鸡等，本店腊味有40多个品种，这"海陆空三军齐备"是上句，下句是"鲜烧烤卤腊兼营"，刚才被风吹下来，未及挂上去。”一番话逗得过往行人捧腹大笑。

　　广州最早的一间腊味专营店叫“沧州栈”，光绪年间开业，一家独大到上个世纪40年代，才有“八百载”和“皇上皇”出来与之争锋，三个牌子呈三足鼎立之势。说来有趣，“八百载”和“皇上皇”是谢家兄弟竞争的产物。1939年，哥哥开店叫“八百载”，意为要像周朝那样江山长久。“八百载”的香化鸭肝肠和风肠成为名牌货。谢家弟弟原是卖咸鱼的小贩，一看哥哥的势头，便扔下咸鱼担子，在哥哥隔邻租了一个店面，也做腊味，取名“皇上皇”，意为天下第一。为压过哥哥的生意，弟弟把自己逼成策划和广告大师。先用高薪把“八百载”的“铺面技工”挖过来，铺面技工负责铺面形象设计及腊味摆设，竟能把风干的腊猪腊鸭摆得栩栩如生神态各异，“八百载”的客人被吸引过来了。之后，再花重金捐了巨幅豪华幕布给当时最火爆的海珠大戏院，上绣“皇上皇”字样，来看戏的都是达官显贵才子佳人，“皇上皇”名声逐渐远播。

　　哥哥一怒之下把店名改为“八百载太上皇”，太上皇可是皇上皇的老子，看你敢怎样？弟弟抢占了戏院，哥哥就去抢占电台，在电台播出顺口溜广告：“八百载太上皇腊肠，有风味、有肉味、有香味，蒸熟不会缩，食过返寻味！”弟弟岂甘示弱，马上招聘一批“活人广告牌”：让人穿上背印“皇上皇”招牌的套头衫，挂上一块写满“皇上皇”出品的牌子，招摇过闹市。

　　幸好当时市场份额够大，兄弟俩谁也没能吃掉对方，让腊味留下维系亲情的一脉余温。

　　插图／张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