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典音乐的问题和中国足球一样
亚洲青年管弦乐团总监理查德?庞信读中国音乐教育
中国古典音乐的问题和中国足球一样
文/蔡宸亦
作为“文革”后第一批来华教授音乐的外籍指挥,现年63岁的理查德?庞信被称为“在中国布道的音乐传教士”。
据演出方透露,庞信当天心情很糟糕。“帕布”热带风暴不仅导致前一天的香港演出被取消,还迫使航班延误至当天凌晨3点才到达上海。马不停蹄赶到“东艺”排练的庞信,又差点在演出开始前宣布取消,原因是演出方提供的低音提琴质量低劣,音色残破,影响了整部作品的音响效果。幸好,演出现场反应十分热烈,乐团赢得了满堂彩。
曾在56岁时考取飞行执照并驾驶飞机横越美国的老顽童庞信,一向以灼人的激情闻名,在演出后回宾馆的车上,他竟用流利的英语、日语和华语,担任起“亚青旅游团”的上海导游。庞信早在1983年便在上海音乐学院担任指挥,他对上海可谓知根知底,大巴一路从浦东开到浦西,庞信对所经之地的背景皆倒背如流:“浦东的金茂大厦和东方明珠是新上海的象征??浦西的许多地区在中日战争前属于法、英、俄租界??斯皮尔伯格导演的电影《太阳帝国》就是在南外滩地区取的景??上海展览中心是典型的苏维埃建筑,建造于中苏关系密切的时代??花园饭店住的都是日本人??”
然而这位“上海通”结束一上午的忙碌,回到酒店接受《外滩画报》的专访时,却凝视着窗外的现代上海,深邃的目光里似乎有无限的惆怅??
B=《外滩画报》
R=理查德?庞信
中国观众只认巨星级人物
B: 是什么原因让你25年前来到中国传播西方古典音乐?
R: 是中国当时对音乐压抑已久的一种热情,这种热情的力量对任何一个音乐工作者都是巨大的吸引。当时音乐学院的学生水平不输给现在,且个个视音乐为生命、为信仰,干不好就没有出路,不像现在的孩子机会多,又都想当郎朗。
B: 郎朗怎么了?
R: 中国的音乐环境,造就出郎朗这种仅仅是“手指灵活”的小孩。所谓的“超级巨星”演奏家,能走多远,我个人认为需要打个大大的问号。马友友也是明星级别的,但他天赋异禀。中国观众的欣赏水平,至今没有达到判断演出好坏的程度,只听“柏林爱乐”其名,未闻其声,就嚷嚷“Bravo!Bravo”了。中国人只认“巨星级”的人物,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华裔音乐家在国内销声匿迹,在国外反而红了。
B: 这是“亚青”不怎么来中国内地演出的原因吗?
R: 作为一个国际 .团,“亚青”比起其他同等级别的乐团,肯定是来得最多的了。不仅仅是北京、上海等城市,我们还到佛山、哈尔滨等各地巡演,就连那个大得出奇、根本不能开音乐会的北京人民大会堂,我们都去了4次呢(笑)。
当代作曲家中形成独特声音语汇的人不多
B: 你曾说过,创办“亚青”是为了点燃亚洲音乐家在亚洲从事音乐工作的自豪感,从而减轻亚洲人才外流的问题,现在看来,目的达到了吗?
R: 这么说吧,我们乐团的小提琴导师浦立伟和中提琴导师刘韵杰,都是我当时在上海音乐学院的学生,现在一个在亚特兰大交响乐团,另一个在旧金山交响乐团,混得都挺好。中国从某种程度上说根本不需要他们,他们留在中国还得为生计烦恼,事实就是这样。“亚青”的国际声誉很好,同1976年创立的欧洲共同体管弦乐团齐名,成为当今世界最顶级的两大青年管弦乐团。财政状况也令人满意,香港各界以及赞助商都很积极。创办“亚青”绝对是成功的。
B: “亚青”一直致力于推动亚洲现代音乐的发展,能评价一下当代亚洲作曲家目前的国际地位吗?
R: 在我看来,亚洲作曲家中,武满彻的音乐能继续流传下来,但他的徒弟谭盾,虽然目前名声在外,却并没有多少管弦乐团愿意演奏他的交响作品,至少我没有听说。要将东方特色的音乐语汇编织到西方交响乐的传统体系中,并不是容易的事。当代作曲家中能形成独特声音语汇的人不多,美国作曲家约翰?亚当斯(简约派音乐代表人物)算是成功的。中国古典音乐的问题跟足球一样
B: 能比较一下香港和中国内地音乐教育的环境吗?
R: 内地音乐学院的学生,受的是填鸭式的教育,所谓r-o-t-e,死记硬背、生搬硬套。这说起来很难堪,“亚青”的许多内地团员不会读谱,得唱出来给他们听。今天排完《勃拉姆斯第一交响曲》,如果明天排《勃拉姆斯第二交响曲》,还得从头开始,一句句教。他们对于音乐上的变通,没有领悟力。从学校毕业,很多内地学生仅仅学会怎么使乐器。而香港学生则同美国、英国等其他地方的学生一样,对音乐有比较综合的理解力。
B: 中国的教育模式25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
R: 我每年都来中国,我看一点没变。这个教育体系一直延续下来了。
B: 你亲历了中国25年来古典音乐的发展,能谈谈症结所在吗?
R: 呵呵,我觉得中国古典音乐的问题就跟中国足球一样,每个人自顾自,不团结。我直接接触的是学生,内地学生似乎把自己当成全世界的受害者,所有人都欠你什么似的,音乐上缺少合作精神。我不能确定是不是“独生子女”的缘故。
B: 能举个例子具体说说中国学生的问题吗?
R: “亚青”在香港巡演时,香港的团员很有主人翁的精神,常常照顾内地来的团友。很难想象,当我们来到上海,那些内地学生们根本不“礼尚往来”,总是第一时间跳上车,把香港学生和日本学生抛在后头。至于音乐,表现在合奏上,如果出了问题,内地学生永远是最后一个考虑是不是自己音高不准、节奏出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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