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嘉：古典乐坛的“老江湖”

　　走进上海歌剧院的排练厅，首先传入耳中的不是悠扬的乐声，而是指挥家吕嘉高亢而又不失风度的喊话声。“演奏要连贯，不能是一段一段地挤牙膏，要配合整体的节奏，侬晓得？再来一遍！One，two...inizio”短短一句话里却掺杂了上海话、英语和意大利语，无意间透露出吕嘉不同寻常的人生经历。

　　理科“状元”学音乐

　　作为新版歌剧《图兰朵》的特邀指挥，吕嘉被誉为“华人歌剧指挥第一棒”，身兼意大利维罗纳歌剧院和西班牙特纳里非歌剧院的艺术总监。自1990年起，吕嘉已指挥超过50部歌剧，与诸如伦敦爱乐乐团、芝加哥交响乐团、柏林交响乐团等各大顶级乐团合作，同台献艺的名角儿包括莫洛娃、阿卡多等大明星。

　　让很多人诧异的是吕嘉直到12岁才正式开始接受音乐训练。父亲吕蜀中是总政军乐团的指挥，母亲陈丽芬则是女高音，按理说吕嘉该从小接受熏陶。不过，由于父母都在广州，所以吕嘉自小跟外婆在上海长大，于是音乐的启蒙也随之延后。尽管开始学习有些晚，但是吕嘉对音乐的悟性和兴趣却在短时间内爆发。1979年，聆听卡拉扬偕柏林爱乐访华演出后，刚上小学6年级的吕嘉就决心在指挥艺术上闯出自己的一条路。

　　“当时的人们根本没搞清什么是交响乐，以为和看大戏差不多。全场都在那儿嗑瓜子儿、剥糖纸，还能听见汽水瓶从台阶上一节一节‘乒乒乓乓’往下滚的声音。但我还是迷上了卡拉扬和他的音乐，决心将来也要跟他一样！”

　　于是，曾经勇夺理科年级第一的吕嘉最终还是选择了中央音乐学院附中。1982年，他又顺利考入中央音乐学院，成为当时指挥系唯一的本科生，师从女指挥家郑小瑛。对于自己的恩师，吕嘉说：“没有郑老师，也就没有今天的我。我是郑老师一手带大的。”对于功成名就的爱徒，郑小瑛笑容可掬地说：“小时候，他调皮捣蛋得很。不过，也很聪明，皮归皮，但总不会出圈儿。”由于成绩优秀，5年的学业，吕嘉只花了4年就毕业了。毕业后，面对人生道路的选择，吕嘉在北京徘徊了一年。按他自己话说：“当了一年待业青年，关系还是挂在居委会。”最终，吕嘉决定出国，远赴德国留学。

　　怀揣300美元到柏林

　　1989年，坐了7天7夜的火车，大年初一那天，吕嘉怀揣300美元到了柏林。初来乍到，举目无亲的他甚至睡过地铁站，也在饭馆刷过碗，每天拖着疲惫的身体，窝在廉价的地下公寓苦读。抵德大半年后，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吕嘉参加了“安东尼奥·佩德罗蒂国际指挥大奖赛”，结果一举夺得了特等奖和评委特别奖，在几十位诧异的欧洲选手面前捧走了冠军奖杯。

　　1991年，吕嘉的艺术生涯迎来峰回路转的重大转机，佛罗伦萨歌剧院给他发来“音乐总监”聘书。自此，世界一流乐团和歌剧院向他敞开大门。在熬过了最初那段艰苦岁月后，十几年下来，吕嘉已在欧洲乐坛站稳了脚跟，如今早已是古典乐坛的“老江湖”。

　　谈起欧洲的古典乐坛，吕嘉如数家珍，“英国团算是全世界识谱最快的。因为他们经费有限，排练时间也有限，往往就在正式开演前一天临阵磨枪。这倒也练出了识谱的本事，个个都是快手。但总是离顶级差那么一点，这就比不上德国团了。”比较自己所在意大利与西班牙乐团，吕嘉苦笑说：“意大利团效率太差，比如斯拉斯剧院行政人员有两百人之多，人浮于事。一旦要裁人，裁的总是乐队、合唱团，从不裁行政人员，这倒跟国内差不多。相比之下，西班牙团效率就高得多，一个大活动，几百号人的住行，一个工作人员就能搞定。”

　　在欧洲这么多年，指挥最多的歌剧是？“《阿伊达》！”吕嘉一脸无可奈何，撇了撇嘴说：“我自己并不喜欢这戏。《阿伊达》那样的戏，乐队拉着拉着就要睡着了。但是没办法，时尚标签啊。”吕嘉说自己钟情的始终是普契尼，“普契尼总是在尝试日本风味，西部风格等不同风格。《图兰朵》里则是充满了中国元素，又融合了许多印象派因素。这部戏很有意思，包括主演、合唱、乐队在内的各部分都很有劲。”

　　建议“发行文化六合彩”

　　近年来，吕嘉回国的机会多了，自然对国内情况也有自己的想法。当被告知国内乐团的艺术总监不仅负责艺术，同时也管理乐队资金运作时，他面露疑惑：“是吗？真的？”吕嘉自己就身兼多家欧洲乐团的艺术总监，但经营工作交给专业人士。“像古典乐这样的高雅艺术，本来就是需要政府和社会投入的。意大利有13个国有歌剧院，国家每年投入各个剧院的钱从三四千万欧元到九千万欧元不等。”面对国内院团捉襟见肘的现状，吕嘉半开玩笑地建议，“可以发行文化六合彩啊，反正买的人一定多。赚了钱，政府再把部分钱返还给乐团不就行了。”

　　新版《图兰朵》在舞台设计上着重突出了上海元素，甚至会出现东方明珠、外滩这样的背景。对故乡，吕嘉有着自己的期许，“现在的上海渐渐成为国际都市，欧美人来上海做生意的也多。体育或是娱乐并不能代表国民素质，只有真正提高文化，才能赢得对一个城市的尊重。邀请国际大牌乐团偶尔来演出，做个艺术‘事件’还可以，做个长期（发展）就不够。”他顿了顿，说道：“一个民族有钱不会让人尊敬，有文化才会让人真正尊敬！”

　　处女座对什么都挑剔

　　对于谭盾的最新歌剧《秦始皇》在纽约恶评如潮，吕嘉眨了眨眼，呵呵笑着说：“不清楚啊，我还没看过呢！”

　　“不过，可能因为我是处女座的吧，所以什么事都挑剔，”吕嘉继续打趣道，“敲敲装水的盆，就算是音乐。要这样，那么一个桶里放了蛤蟆，一个桶里不放，是不是发出的声音就不一样了呢？他也能告诉你那是音乐、那是艺术。”谭盾创作的《水乐》正是让人击打盆中水形成乐章，真不知他如果听到这番话作何感想，现场听的人倒都会心地哈哈大笑。一阵爽朗的笑声后，吕嘉晃了晃头正色说道：“简单的技术尝试不是艺术，真正的艺术应该是成熟的技术尝试加上心灵的东西。”

　　张艺谋导的《图兰朵》？说到这个话题，吕嘉毫不留情：“视觉上无可挑剔，但一些歌剧最根本的东西往往把握不住。比如卡拉夫好不容易对柳儿说上两句柔情的话的时候，那周围得多安静啊，他弄上一堆黄包车在周围转来转去。咳！”吕嘉摊开手来没再说下去。

　　吕嘉1964年在上海出生，成长于北京部队大院，自中央音乐学院毕业后，于1989年前往德国柏林艺术学院继续深造，25岁夺得意大利“安东尼奥·佩德罗蒂国际指挥大奖”的特等奖和评委特别奖两项最大奖项，从此进入世界一流音乐大师指挥殿堂，开始了长达16年的专业演出生涯。

　　43岁的吕嘉已在全球演出超过1500场歌剧及音乐会，曲目涵括50多部歌剧，数百部大型交响乐作品。他是第一个在“歌剧故乡“意大利出任国家歌剧院总监的亚裔指挥家；也是第一个领导芝加哥交响乐团演出的中国指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