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新农村建设中的“样板工程秀”

　　李昌平

　　最近，经常听到乡镇书记和镇长抱怨：自从农业税取消后，乡镇书记和镇长见县委书记、县长难了，一个月见一次都难。讨论农村如何发展已经不再是乡镇书记镇长会议的主题了，主题一般就是两个－－控制生育和不许上访。至于新农村建设，一个乡镇办1－2个点，指望上面来点钱，在点上搞点面子上的事情就可以了。

　　我的理解是，现在某些地方的新农村建设主要是依靠国家财政或引进外资。而财政资金是跟着权力走的，外资其实也是跟着权力走的。于是，一些新农村建设就只能在领导的点上做“样板工程秀”了。集中财政资源和“外资”在领导点上做新农村建设秀试点，是时下新农村建设的普遍做法。这样的新农村建设是没有可复制、可推广价值的，也是不可持续的。这样的做秀，对非样板村是不公平的，对农村整体发展是有害的。

　　但对基层干部而言，在领导干部的点上搞新农村建设样板秀却是最划算的选择了。集中资源在领导人的点上搞“样板工程秀”，可以一举三得：一是拍了领导干部的马屁，二是可以应付上级或上上级的检查，三是通过电视等媒体将新农村的“点”放大成“面”，糊弄公众。没有多少年，新农村建设任务就可以如期全面完成了。应该说，对基层干部来说，新农村建设的“样板工程秀”，是“花小钱办大事”或是“事半功倍”的最优选择。

　　事实上，工业化和城市化是中国现代化的大战略，新农村建设只是“小花絮”。这个大战略的核心策略有两个：一个策略是城市化“只要农民的土地，不要失地农民”。最近30年，城市化拿走了农民土地非农用增值30万亿元，农民无权分享土地的非农用增值收益。不仅如此，失地农民得到的征地补偿仅仅是“30年的土地农用地租”，连《承包法》规定的“50年承包权”也敢克扣20年；另一个策略是工业化“只要农民工的剩余价值，不要农民工”。农民工每年为工业化提供剩余价值2万亿元以上，而农民工连基本的保障都没有，更不用说在城市安居乐业、结婚生子、赡养老人了。中国城市化和工业化两个核心策略的实施，保障了中国城市化和工业化的速度“前无古人”，也许“后无来者”。城市化要农民的土地不要失地农民，工业化要农民工的剩余价值不要农民工，这就决定了新农村不仅要不断为工业化和城市化输血，还要承担污染、农民工养老等代价。

　　在宏观层面，新农村建设虽然是越来越主流的趋势，可是在微观层面，新农村建设正在越来越边缘化，这是非常有意思的现象。我最近两年跑的村子不下百了，问村干部新农村建设怎么搞，很少有自主计划的，都在等上面来干部、来钱，有人戏称基层干部和群众“望幸焉”。改革初期自力更生、奋发图强的村庄主体意识已经基本消失了，这和公社时期大队干部的思想状况非常相似，完全没有了自主性。公社体制，导致农民没有自主性，肚子都搞不饱，这个教训是深刻的。现在是什么导致村干部和农民丧失了自主性呢？

　　现在大家都在说新农村建设政府是主导，农民是主体。指望失去了自主性和发展权的农民承担起新农村建设的主角？我看不可能。新农村建设不是没有办法。农民有无限力气和巨大的需求，农村广袤的土地和市场。但如果新农村建设是层层拿财政的钱在领导点上搞“样板工程秀”，新农村建设就会注定面临一个又一个挫折。所以，我以为，关键的还是让农民有自主权，让他们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事情，这样，新农村才会焕发更多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