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伟 |
徐凤山 |
揭秘长春榆树徐氏家族涉黑背后
徐伟的长子一边开着借来的别克车一边叹气说“没钱了”,然后就是一阵长长的沉默。2005年6月1日,他父亲徐伟被刑事拘留,紧接着任榆树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的爷爷徐凤山、在公安局国保大队当副大队长的叔叔徐鹏,以及奶奶、继母相继被拘留和逮捕。“家里只剩下我和弟弟,卡什么的都冻结了,想卖身上的东西都没得卖。”
2007年9月28日,长春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原榆树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徐凤山家族涉黑团伙案做出一审判决,徐凤山被依法判处死刑,缓期2年执行;徐伟犯故意杀人罪等罪,被判处死刑。
◎杨璐
小城“大哥”:名车和枪
榆树是一个县级市,盛产粮食,也出高官。白天,不时有崭新的高级轿车在破旧的城市里穿行;晚上,街道上少有人迹,闪烁的都是洗浴城的霓虹灯。“要找到受害人就得问社会上人。”这个小城有两个世界,一个是老百姓的城市,另一个是“社会人”的江湖。
在老百姓的世界里,父亲徐凤山是人大常委会副主任,而江湖上,儿子徐伟则被称为“大哥”。
1989年以来,徐伟依靠其父徐凤山任榆树市副市长的势力,与手下郭庆山、徐怀玉等人一起持枪威逼、殴打、勒索、劫持与他们利益相冲突的数十人,枪杀歌厅老板刘民、伤害致死恩育乡党委书记周凤杰,并利用人们对黑社会的恐惧心理,高消费不付款、借钱不还、强行购买房屋,甚至在法庭上摔杯子、辱骂审判长和法警。在长春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判决书里,对徐伟犯罪行为的描述是“欺压、残害百姓,为非作恶,称霸一方”。
出租车司机说,徐伟被抓之后,马路上好车才多了起来,原来谁开好车,徐伟就盯上了,不是向你借车就是敲诈你钱。在徐伟还是老大的日子里,他的坐骑、车牌为58888的宝马X5汽车是榆树最招摇的车,这个车号据说是他自己做了一块牌子挂上去的。
除了高级轿车,徐伟显然对枪也特别钟爱。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被采访者对记者说,1992年左右,徐伟就经常带着枪去找他。“进到办公室,很自然就从兜里掏出枪来放在桌上,就像掏出手机一样。”甚至在长春最繁华的重庆路上,徐伟依旧能从别人手里接过东风三口径手枪劫持受害人。徐伟被逮捕后,公安人员共缴获了东风三口径手枪、转轮手枪、五连发猎枪等7支长短不同的枪,子弹100余发,手雷一枚。
但早年的徐伟,在他前妻的眼里,却是一个不喝酒、话不多还怕黑的人。她说:“他在砖厂开车时候,我们住的地方晚上黑,还要我出去接他。”徐伟前妻所说的那时候,徐伟还不是市长公子,他的父亲徐凤山只是镇上的党委书记。
官场:从大队书记到乡党委书记
虽然曾经与徐凤山共事过的老上级和老同事都对他在榆树当市长的工作经历避而不谈,但是每一个人都要强调他的发迹和工作能力——“没有能力能从一个大队书记直接当上乡党委书记吗?”
徐凤山最早进入领导们的视野时,他的老家富家村还被称为富家大队,徐凤山是富家大队的书记。农村的大队不好管理,有人不干活,有人打架,也有人往自己家里背公家的粮食,徐凤山当时很“压茬”,治得了这些人。很多年后,有人评价说“徐凤山文化水平不高,有匪气”。
那时候生产力落后,甚至到了下大雪的时候,玉米都还在地里没收割。富家大队当时并不是这样,“一天10个工分也就是三四毛钱,富家一天能挣四五块钱,一下子就出名了”。恩育乡原副乡长杨国庆说。
80年代初,时任国务院领导到吉林省视察,“富家大队作为典型向领导汇报情况。徐凤山说话“嘎嘎”的,“原定40分钟的汇报时间,徐凤山汇报了两小时”。
徐凤山的侄子告诉记者,当时的省领导在大会上提及徐凤山时说:“能管理一个队就能管理一个公社而且可以管理一个县。”于是作为后备干部,徐凤山被送到吉林农大的干部专修班学习。“当时没有支部书记参加学习的,都是公务员。”徐凤山的外甥、现在富家村的村支书王国庆说。
两年的学习结束后,徐凤山脱离了农民身份,在大岗乡任书记。徐凤山懂农业,大岗的旱地多,徐凤山要来了一个技术员,发动全乡种水田。“我们那时候经常下乡给农民开农业技术课,骑车去,半夜才回来。”大岗乡原乡长王贵范说。徐凤山从大岗乡去大坡镇任职时,大岗乡政府已经有了100多万元的积累。
90年代初,徐凤山到榆树市任副市长,这里,他的仕途有了波折。尽管他对两个儿子的工作都做了安排,在江湖上大事小事不断的徐伟还是给徐凤山惹来了麻烦。徐凤山曾被免职,调到长春的支农办工作一年多。
这之后的东山再起,被很多人看做是徐“后台硬”。他被调到了九台市任副市长。后来又“隔着3个副书记直接当上了代市长”。不过九台一定不是一个令徐凤山愉快的地方,他离开得并不光彩。徐凤山的前妻姚淑琴说,徐凤山是因为和女市长不合拍才离开的。而更广为流传的版本是,九台的官员甚至以全体辞职相逼,迫使徐离开。本来是安排徐到德惠任职,但是,徐并不想离开家乡,“退一步就回榆树任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姚淑琴说。
财富:房地产和粮食器材
在姚淑琴的记忆里,从她嫁进徐家的时候,家境就属小康。公公是书记,婆婆也有工资,徐伟给政府开车。“我们不用给婆婆生活费,家里日常生活也不用我们花钱,过年过节婆婆还会给我俩点儿。”家里的亲戚经常走动,“每顿饭桌子上都不少于15人”。
徐家暴富是在1992年之后,徐凤山任主管城建的副市长,徐伟也担任了“经协委”劳动服务公司经理。有接近徐家的人告诉记者,徐家财富主要来源于两方面,一是建筑工程,另一是粮食器材。
在徐凤山的犯罪事实里,数额最大部分都是围绕港榆小区。2000年榆树市政府决定开发港榆宾馆和港榆小区,项目负责人徐凤山在港商撤资后,动员女儿徐萍以台梨园酒店老板宋继增的名义投资接下这个工程。于是,给港商的各项优惠政策就由徐萍来继承。根据一审认定,徐凤山从这个工程中获利2000多万元。
倒卖土地也是一笔收入。从1998年开始,徐伟陆续在原种场买了2万多平方米的土地。徐伟的母亲姚淑琴说:“当时原种场开不出来工资,大伟就买了土地。”而原种场职工的说法是:“徐伟找杨场长说了很多不干净的话。”原种场考虑徐伟为人霸道,父亲又是领导,并且职工也要发工资,所以才同意卖地。当时,农业局的副局长并不同意这个决定,结果徐伟踢开这位局长办公室的门,把他骂了一顿,然后如愿以偿得到了土地。
整个涉黑案核心是两起命案
2002年港榆小区二期工程时,徐凤山把这些用60万元买来的土地转手以1700万卖给了建筑投资方陈柏华,之后还利用自己项目负责人的身份让陈柏华多占土地,然后向陈要了2套房子、3个车库和1个仓库。
“都处得不错,人家扔下东西就走,你还能撵(追)去呀。”据姚淑琴说,徐凤山不许她收东西,因为这个两个人还打架。有意思的是,徐家人对徐凤山巨额的受贿事实绝口不提,却对一笔2万块钱的事实耿耿于怀,徐伟的长子告诉记者:“我不了解我爸,我了解我爷,那2万块钱真的没收,我爷我奶打了一晚上。”
榆树被称为“天下第一粮仓”,全市有38家粮库,很多人都做粮食器材生意。这个生意最关键的一点是能够得到粮食局的“调令”,调令就是粮食局批示供应商向某粮库供应器材,粮库接到调令后,就要购买这些器材。
1997年起,徐伟也做起了倒卖粮食器材的生意,据相关部门统计,所有涉案的粮食器材大约有500多万元。徐家人告诉记者,徐伟的生意都是有调令的,但是作为徐凤山的儿子,拿到调令并不是一件难事。
徐伟在榆树的粮食器材生意都是一个叫王云岩的手下经手。他说送得最多的是输送带,进价大约是2000元左右,卖给粮库的价格是12800元,每个粮库至少送20个,加在一起大约有500捆。一般情况下粮库主任都会收下。
而“大哥”的暴力手段也应用在了生意中。1998年春天,徐伟让手下王云岩去找刘兴海,购买价值10万元的苫布和卡簧,仅付给刘兴海1万元。而这些器材以25万元的价格卖给了粮库。刘兴海向徐伟讨要货款时遭到威胁,没办法离开了榆树市。
黑道:两起命案
知情人说,徐伟胆子小,从来没跟别人单打独斗过,刚到榆树的时候还被人欺负,后来结识了郭庆山和徐怀玉等人。官方有父亲徐凤山、社会上有郭庆山和徐怀玉等人,徐伟开始有了当“大哥”的底气。有意思的是,徐伟的母亲非常反感徐凤山袒护徐伟的说法:“他爸怎么不管呢,都用皮带打。”
整个涉黑案的核心是两起命案。“暴风一族”歌厅老板刘民的死,起因于两次恩怨。1997年初,徐伟的手下和刘民的手下发生冲突,两位大哥出来“摆事”。刘民带来了徐伟的五舅,在第一回合较量中,徐伟因为顾忌自己的舅舅败下阵来,双方结仇。第二回合是因郭庆山和张力军把刘民歌厅的小姐带出吃饭,刘民的弟弟又把小姐叫回。郭庆山和张力军觉得没面子,就回歌厅与刘氏兄弟争吵,双方矛盾进一步加深。
1997年4月7日,徐伟把枪交给了郭庆山。郭庆山、徐怀玉和张力军等到歌厅找刘民,徐怀玉拦住包房内刘民的朋友,据目击者说,张力军和郭庆山用枪指着刘民,然后,张力军用枪把儿打刘民,让其跪下,郭庆山先辱骂然后开枪把刘民打死。
1998年11月30日早晨,周凤杰先下楼等司机来接自己上班。可是不到10分钟就赶到的司机却看到周倒在地上。周凤杰是恩育乡党委书记,被人用钝器击中,变成植物人,一年多后去世。周书记的儿子告诉记者:“从被打,我父亲有一小时是清醒的,但是什么都没说。”我们开始也没报案,如果不是徐伟被抓,周家人一直没找到凶手。
“警察说是因为低压线路改造工程没有包给徐伟。”周的儿子说,“我母亲听说凶手是徐伟很意外,因为徐伟还向我父亲借过3万块钱。父亲去世之后,我还找过他帮我要账。”周的儿子说,2003年长春有一个社会“大哥”打电话告诉周家,打死周书记的凶手是徐伟。除了低压改造工程的冲突,徐伟替王同军到恩育乡要货款,结果王同军遭周的呵斥,徐伟觉得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可是在一审时候,打手叶海龙突然翻供,说指使自己的是徐伟的妹妹徐萍。这让周家与徐家隐藏最深的矛盾浮出了水面。徐伟的辩护律师说,徐萍因为与周的弟媳有同性恋的关系。徐萍找人打过周凤杰的弟弟,也和周凤杰发生过冲突。2003年,徐萍在盘锦被人杀死并碎尸,徐凤山的外甥王国庆告诉记者,家里人都怀疑是徐萍的舅舅干的,这也是徐凤山和妻子离婚的原因。
覆灭:被恩怨扳倒
2005年夏天,徐伟因吸食毒品而神志不清。“当时十几天不睡觉,胡言乱语。”姚淑琴说,家人商量把徐伟送到缉毒大队戒毒。他们并不知道一张撒开的网正在等待这个收网机会。警察冲进徐伟办公室的时候,徐伟正在吸毒,看见警察,跳窗摔坏了右腿。第二天,徐家人才知道,徐伟已经被打黑大队接手。很快,徐氏家族涉案人员先后被逮捕。
事到如今,徐家人认为这牢狱之灾起源于贸易大厅的纠葛。因为有了实力雄厚的告状者,家里才变成现在的状况。
2003年,市政府决定新建贸易大厅,按照设计,贸易大厅的面积是2.8万多平方米,地下停车场3000平方米,竣工后,贸易大厅实际建筑了4.65万平方米,原来设计的停车场也改成了商业用地,这样修改,开发商可以增加很多收入。时任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的徐凤山给政府写报告认为这不符合合同,最后矛盾集中在了门市房向街上开门还是封闭上,“如果外开门,每平方米房价可以增加4000元”。
而此开发商的版本是,贸易大厅是一个很赚钱项目,徐凤山想从中分一杯羹,被拒绝,所以上告。因此事,徐凤山与贸易大厅的开发商结怨。不久,开发商离开榆树发展,另外一个被迫离开榆树的是马先生。
1992年左右,榆树市决定在市区建设华昌大厦,这个工程由徐伟负责。门窗的工程由当地一家很大的装潢公司承建。“先期给了几万块的工程款,但是,干了大约一半的时候就不给钱了。”马先生说。工程结束后,钥匙都交上去了还是没给钱。马先生找到徐凤山反映拖欠工程款的事情,“徐凤山不管,说找他儿子要去”。
几天后,马先生就遭到了报复。“徐伟说,我爹也是你找的?然后就开始打我。”“我被砍了两刀,眉骨被棍子上的钉子刺了进去,脊椎骨还被扎了一刀。”后来,徐凤山在建工大会上讲话说,有人购进了劣质的型材,怕被大风刮下来。马先生说,所有人都知道徐凤山说的是他,“徐伟还在各个工地警告不许用他的型材”。
在徐氏父子逼迫下,马先生离开了榆树,并且开始了搜集徐氏父子的犯罪事实,走上了上访和告状的道路。
2005年初,一个徐伟曾经的手下分别找到马先生和那位开发商,商量举报徐家。并不清楚这个手下与徐家有怎样的矛盾,呈给中纪委的上访材料上只是写,这个人被徐伟用枪托把手打坏,又被徐伟的弟弟徐鹏打折过鼻梁。马先生说,另外两个人都曾经跟徐家有密切来往,因此掌握很多他这样外围的人不知道的事实。最后举报材料大约有20页,马先生对这个举报材料很满意“没有唆的话,都是事实罗列,太长领导没有时间看”,这份举报材料被上交到中纪委,相关部门于是开始了对这个有十几年跨度的案子的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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