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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的婚姻生活

  孙郁

  在鲁迅的个人生活中,有两件事对他的打击是沉重的。一个是他的婚姻生活,另一个就是与弟弟周作人的失和。鲁迅生前一直不愿意向别人谈及此事,他默默地承受着生活带给他的困顿,肩负着因袭的重担,长久地牺牲自我,这使鲁迅领略到了人生最大的哀痛。对一个具有鲜明现代意识的人来说,这种家庭的不幸本身,使鲁迅有了更深的悲剧色彩。

  青年时代的鲁迅,像许多天真的孩子一样,做过一些美好的梦。他有过朦朦胧胧的神圣的情感,也有过对未来生活的各种憧憬。在异国的生活中,这种青春时代固有的激情,我想不是没有撞击过他的心头。但他不是一个情感过于外露的人,他的情感方式依然带有中国人的传统的含蓄意味。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不自觉地牵引着他。在自我的感情世界里,他多少还停留在旧的基点上。爱情这块迷人的圣地,在他那里还是一块陌生的领域。

  1906年的夏天,对鲁迅来说是一个不平常的日子。母亲不断从家里来信,催他回故乡结婚。几天后,家人又拍来电报,骗他说母亲病了,必须立即回去。鲁迅痛苦地看着电报,心中涌动着焦虑的情感。他望着远方,母亲憔悴的面影开始闪动起来。母亲是他现在唯一最亲的老人,她一生的不幸常使鲁迅黯然神伤,这位坚强的母亲在多年的颠簸中,为孩子们操碎了心。他懂得,他的一切正是母亲的一切。母亲的话,他是不能不听的。

  鲁迅的母亲此刻正在故乡绍兴急切地等待儿子的归来。自从家境破落之后,她把许多希望寄托在长子的身上。她喜欢自己的儿子,她知道这位早熟的儿子也许最有希望重振自己的家业。因此,当鲁迅到日本留学之后,她既无法掩饰思念之情,又暗暗希望儿子在外面好好闯闯。可是,一个谣言从外面传来,说鲁迅在日本已与一位女子结婚,并说有人还看见他领着孩子在外面散步。

  母亲自然是懵了,她想,儿子在外面结婚,就意味他难以回来了。对这位在多难中熬过来的人来说,这太可怕了。这不仅意味着她的家业前景暗淡,而且也难以从情理上使这位老妇人想通。于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催鲁迅回来。

  现在尚没有文字记载有关鲁迅当时回国完婚时的心情。但从鲁迅后来流露出的感情来看,他的内心的难言之苦是那样的沉重。这的确是鲁迅的一个悲剧,但在清末的中国,这种由父母包办的婚姻完全是正常的,司空见惯的。人们已习惯于这种先天预约形式所固定下来的婚姻方式。鲁迅默默地吞下这一杯亲人给予的苦水,爱情的领域仿佛一片未开垦的处女地,在他的内心中荒凉地搁置着。

  婚期越来越近了,鲁迅一回到家中,家里顿时洋溢出喜庆的气氛。家里人忙里忙外,为这位留洋的青年操办起婚事来。鲁迅木然地坐在床前看着这些亲人,他能说什么呢?这些好心的人都被一种神圣的精神所引导着,他们为了鲁迅的成亲,不知花去了多少心血。鲁迅看到,这些日子母亲是最快乐的,她看见儿子回来后,一切都踏实了。母亲的心情鲁迅是理解的,他暗暗地想,为了母亲,只能接受这一礼物,好好地供养吧。

  鲁迅的这种感情,对方是难以理解的,这位叫朱安的新娘,是个缠脚的旧式女人,像成千上万个普通的妇女一样,她对这一命运的安排是顺从的。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没有半点的怀疑。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不同的精神与躯体。朱安当时有着一种幸福感,她比别的同龄人要感到一丝自豪,因为她的丈夫是一个有出息的读书人。而且,她也意识到,自己的一切已与周家联在了一起,周家毕竟是一户非同一般的家庭,这里也许会有比一般人多一些的快乐。

  然而朱安的梦不久就破灭了。丈夫只在家呆了4天,就与弟弟周作人返回了日本。鲁迅的“古怪”,使朱安依稀地体味到一种不快的感觉。

  绍兴的家从此又冷落起来。朱安陪伴着鲁迅的母亲,一天一天地打发着光景。鲁迅也从日本来过信,但这些短小的信笺,对她来说完全等于陌生的所在。丈夫的一切都是奇异的,就像过路的客人一样。

  直到4年后鲁迅回到故乡生活,朱安依然对鲁迅有一种陌生感。他们之间平日无多少话,不吵嘴,也不打架。鲁迅尽管对她没有一丝感情,但在面上是不故意伤害她的。旧式家庭生活方式他已习惯了,虽然他知道这是一种难忍的痛苦,但对命运似乎是认可了。朱安除了在生活上可以照顾他外,还会有什么呢?

  鲁迅回国后,曾在浙江两级师范学堂任教一段时间,一年多后,即在1912年2月,南京临时政府教育部成立,鲁迅的好友许寿裳向教育总长蔡元培推荐鲁迅成功,于是鲁迅离开家乡到南京任职去了。从此,鲁迅与朱安开始了长达7年之久的分居生活。

  鲁迅竭力想忘掉这段无爱的婚姻生活,但不愿给妻子和母亲带来不快。他对朱安的生活方式、为人虽提不出更多的不满,但其性情之不投合,语言之无法沟通,对他的精神不能不是一种刺激。但谴责她么?她没有丝毫的罪过。遗弃她么?难道她不是一个受害者?鲁迅只能苦苦地忍着这一切,任时光慢慢地埋葬着自己的青春,埋葬着心底的爱与希望。

  从南京迁到北京工作后,鲁迅一直独身生活在一间寂寞的屋子里。他一个人长时间地抄着古书,校勘着各种古籍,并且钻研起佛经来。在这些孤独的日子里,他把自己全部沉浸在远古的文化王国里,对佛经、拓本、画像、金石、瓦当、墓志、造像、壁画等,发生了浓厚的兴趣。鲁迅一方面承受着社会黑暗现状的压力,另一方面也忍受着个人生活的悲剧。他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没有温存、没有爱的世界里。他甘愿在古文化中麻醉自我,让生命在无声的苦寂中耗尽。

  鲁迅很少在文章中写下自己的这种心境。除了曾向好友许寿裳谈过心里的感受外,他差不多一直沉默着。只是在1914年11月26日,我们在他的日记中可以看到这样一句话:“下午得妇来书,二十二日从丁家弄朱宅发,颇谬。”字里行间,流露出对朱安的不满。

  当1919年鲁迅把母亲与朱安从故乡接到北京后,两个人的感情依然像过去那样冷冰冰的。朱安在北京的生活中,就像周家的一个佣人,每天仅仅履行着照顾鲁迅起居的义务。

  关于这些,俞芳在《我记忆中的鲁迅先生》一书中,向我们做了较详细的介绍:

  朱夫人(一八七九至一九四九)是和鲁迅先生一起搬到砖塔胡同来的,我和三妹都跟着大姐姐称呼她为大师母。大师母个子不高,身材瘦小,脸型狭长,脸色微黄,前额、颧骨均略突出,看上去似带几分病容。眼睛大小适中,但不大有神,而且有些下陷,梳发髻。脚缠得很小,步履缓慢不稳。她当时虽只有四十多岁(比大先生大两岁),可是穿着打扮比较老式,除夏天穿白夏布大襟短衣,下系黑色绸裙外,其他季节的衣服都是色泽较暗的,朴素整洁。从外形看,是旧式妇女的典型模样。平日少言寡语,少有笑容。……

  ……大先生和大师母两人同桌吃饭,饭桌上谈话就很少。大师母如果开口,无非是问问菜的咸淡口味是否合适,大先生或点头,或答应一声,这类是非法的谈话,一句就“过门”,没有下文。然后他们两人静静地各自吃饭。

  ……在砖塔胡同、西三条我所看到的,大先生和大师母之间除些必要事外,谈话很少。有一件事:我猜测这是大先生想的办法,把一只柳条箱的底和盖放在两处,箱底放在大先生的床下,里面放着大先生换下来的要洗涤的衣裤;箱盖放在大师母的屋门右手边,即桌式柜的左边,盖子翻过来,口朝上,里面放着大先生替换的干净衣裤;箱底、箱盖上面各盖着一块白布,外人是不易知道其中的奥妙的。这样,他们间说话的内容就更加少了。在砖塔胡同九个多月的时间里,我甚至连大先生、大师母之间当面如何称呼都不知道;后来也未曾知道。大概是没有称呼吧,背后他们是随着我们的称呼称对方的,如大师母称大先生为大先生;大先生称大师母为大师母或大太太,有时称太太。白天大先生上班或在家做自己的工作,大师母则在厨房料理饭菜,有时在自己屋里做针线或休息,或吸水烟,晚上则各到各自的屋里睡觉……

  日子过得太苦、太乏味了。朱安的心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也枯萎了。她的情感方式,她的认识事物的角度,依然停留在乡土世界之中。世界对她来说是凝固的,一切都是不可改变的永恒。命运既然把她许配给周家,她没有理由抱怨这里的一切。西三条内的花开花落,岁月流逝,对她并不具有新奇的感觉。外面的世界不属于她,她仅仅属于逝去的日子,属于这个小小的四合院内的一切。

  鲁迅1926年与许广平南下,永远离开北京城时,她没有表露出反抗的意思。她觉得自己没有为周家生儿育女,是最大的罪过。她甚至希望鲁迅早一点“纳妾”,为周家延续后代。后来,当她得知海婴诞生后,十分高兴。俞芳在回忆录中说道:“现在有了海婴,是大先生的儿子,自然也是她的儿子。她自己无端加给自己的罪名,现在得到赫然赦免,怎不高兴呢!另外她还想到有了海婴,死后有海婴给她烧纸、送庚饭、送寒衣……阎罗大王不会认为她是孤魂野鬼,罚她下地狱,让她挨饿受冻的。于是她精神上得到了安慰,所以很高兴。”

  鲁迅与朱安的婚姻悲剧,折射出中国传统道德文化的残酷性。无爱的婚姻是几千年腐朽文化所结的苦果,鲁迅深深地尝到了这一苦果的滋味。在早期的文集《坟》与《热风》里,他不止一次地控诉了旧的生活方式与旧的道德方式的非人道性。鲁迅深深地意识到儒教文化对人的生活的窒息是何等的严酷。他几乎是用带血的笔墨,愤怒地抗议着旧的理念世界扼杀生命的罪过。鲁迅认为“所谓中国的文明者,其实不过是安排给阔人享用的人肉的筵宴。所谓中国者,其实不过是安排这人肉的筵宴的厨房。不知道而赞颂者是可恕的,否则,此辈当得永远的诅咒”(《坟·灯下漫笔》)。在谈到对道德的看法时,鲁迅说:“道德这事,必须普通,人人应做,人人能行,又于自他两利,才有存在的价值。”(《坟·我之节烈观》)在鲁迅看来,旧的道德是以长者为本位,这无疑是对幼者、对青年的摧残。因而,青年人无爱的婚姻生活,正是这种非道德的道德法则的产物。他在《热风·随感录四十》中深切地表达了自己的无爱的困苦:

  爱情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中国的男女大抵一对或一群——一男多女——的住着,不知道有谁知道。

  但从前没有听到苦闷的叫声。即使苦闷,一叫便错;少的老的,一齐摇头,一齐痛骂。

  然而无爱情结婚的恶的结果,却连续不断的进行。形式上的夫妇,既然都不相关,少的另去姘人宿娼,老的再来买妾:麻痹了良心,各有妙法。所以直到现在,不成问题。但也曾造出一个“妒”字,略表他们曾经苦心经营的痕迹。

  可是东方发白,人类向各民族所要的是“人”,——自然也是“人之子”——我们所有的是单是人之子,是儿媳妇与儿媳之夫,不能献出于人类之前。

  可是魔鬼手上,终有漏光的处所,掩不住光明:人之子醒了;他知道了人类间应有爱情;知道了从前一班少的老的所犯的罪恶;于是起了苦闷,张口发出这叫声。

  但在女性一方面,本来也没有罪,现在是做了旧习惯的牺牲。我们既然自觉着人类的道德,良心上不肯犯他们少的老的的罪,又不能责备异性,也只好陪着做一世牺牲,完结了四千年的旧账。

  做一世牺牲,是万分可怕的事;但血液究竟干净,声音究竟醒而且真。

  我们能够大叫,是黄莺便黄莺般叫;是鸱鸮便鸱鸮般叫。我们不必学那才从私窝子里跨出脚,便说“中国道德第一”的人的声音。

  我们还要叫出没有爱的悲哀,叫出无所可爱的悲哀。……我们要叫到旧账勾消的时候。

  旧账如何勾消?我说,“完全解放了我们的孩子!”

  这是痛苦的低吟,是觉醒中的咏叹,在这里,难道不可以听见来自鲁迅心底最压抑的、真诚的声音么?

  鲁迅在小说《伤逝》中,也曾哀伤地写出不幸的爱情对人的自我情感的冲击。这是他唯一的一篇爱情内容的小说。在作品中,他以精湛的笔法、悲怆的韵致,勾勒出“五四”青年寻找爱情的心灵的骚动。鲁迅对爱的幸福感的描绘,远不如对失落感的渲染。在爱情的世界里,他的确没有寻找到青春的欢愉。躯体内的青春一日日地逝去了,理想对他都成了幻影,他无法体味到青年人的爱的狂欢。留给他的,大多还是苦涩与不幸。因而,《伤逝》的悲剧,正如有的学者指出的那样,是融进了作者来自内心的体验。那种绝望的晦气和充满幻灭的心境,犹如一片浓浓的云雾,弥漫在小说的世界里。鲁迅看到了一个空虚的存在,一切希望、爱、欢欣,都在难以摆脱的厄运中消失了。鲁迅叹道:“四周是广大的空虚,还有死的寂静。死于无爱的人们的眼前的黑暗,我仿佛一一看见,还听得一切苦闷和绝望的挣扎的声音。”在这字里行间,寄寓着鲁迅婚恋悲剧的哀歌。它既是对命运的抗议,又是对人生价值的反诘。它给人带来的,的确是撼动心灵的力量和闪烁智慧的启示。

  (选自辽宁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鲁迅与周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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