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坐说股市

　　世相素描

　　王海玲

　　股市给我的感觉是一个巨大的娱乐场所，只要腰缠几两银子，谁都可以来娱乐。股市的好玩还在于它经常随意地让一个人上一分钟还欣喜若狂，下一分钟便如坠冰窖

　　股市是一个比较干脆利索的场所，如此说是指它变现的快捷，你只要肯在某个价位出手，轻击鼠标它就会迅速将你手中的股票变为物质的钞票。这和拥有房产形成比较，你要出手一套房产，起码需要一周的时间才能拿到全款。当然，股市也有例外，有时候你即使割肉也无法变现，这是因为你投资的公司出现重大问题，大的卖单日日封死，小股民就成为釜鱼幕燕，随着一个个跌停逐渐形销骨立。

　　假如股市处于牛市格局，它就不仅仅只是干脆利索了，它类似持续工作的印钞机，每一天都将你的市值放大，将你金钱的数字放大。那真是可爱的日子，用红楼梦中的句子“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来形容毫不为过。那种云蒸霞蔚的灿烂，文字难以状其形态。

　　不过，我这里说的干脆利索并不仅限于其变现的快捷，还有另一层意义，那就是它还属于“冤无头债无主”的那种痛快境地。你挣了钱就痛痛快快地拿着，买田买地，随心所欲。你根本不知道也无法、无需知道，它的“挣处”来自何方？你亏了就只能认了，只能独自欷歔，因为你不知道你的钱被谁人裹挟而去？你的亏和谁人都毫无干系，它类似一种蒸发，你所谓的股票也就是你所谓的钱，类似阳光下的一汪水，被空气的焦灼消散于无形。

　　许多年前，我曾在一篇小说中写到一个来自农村的白领，在股市里挣了50万元，衣锦还乡起大屋。他的老实巴交的农民父亲生怕儿子的钱和腐败有关系，一再追问他是如何挣来的。白领说他10元买的股票，20元卖了，就这么简单。农民父亲心里发虚，又问，娃，你卖了这么好的价格，当初那个10元卖给你的人难道不找你么？他到哪里去找我？！白领哈哈大笑答。不过，现在股票又跌回10元了，爹呀，我卖得可正是时候呀！农民父亲又一脸惊诧说，哦，那个当初10元卖给你的人算是扯平了，不找你了。可20元买你的人，难道肯吃这样大的亏吗，娃，他难道也不找你？！不找你退货吗？！白领见和父亲根本无法说明白，就敷衍道，爹，他是谁我是谁，股市是闹不清楚的，股市就是数字，就是一连串的数字联袂纠缠，参与其中的人面目已经消失了，股市是只见数字不见人。老实巴交的农民父亲听了儿子如此绕口令般的话，瞬间大怒，以为这是有学问的儿子糊弄自己，一拍饭桌吼道，小子，就算你爹我没有吃过猪肉难道没有见过猪跑？！我们乡里人就是买几斤土豆还要用手捏一捏，你和人家连照面都没有打，人家凭什么买你的东西？白领哈哈大笑，笑过后，兄弟般地拍拍老爹的肩膀说，爹你那是土豆，我这是股票，这天底下谁人有本事捏一捏股票？！哈哈……

　　股市给我的感觉是一个巨大的娱乐场所，只要腰缠几两银子，谁都可以来娱乐。它每天制造两大类人：欢喜的和暗淡的(和颜色无关，指心情范畴)。当然在两者之间还有一个中间地带，那就是既不欢喜也不暗淡的。股市的好玩还在于它经常随意地让一个人上一分钟还欣喜若狂，下一分钟便如坠冰窖。当然，股市还有一种人，这种人是真正的玩家，他们假如看好某一只股票，就死捏在手里，大盘红红绿绿地变脸，他们只是闲看花开花落……前段时间金融股大行其道，别人还在商量着进不进时，我才知道和我一起锻炼的一位阿姨把3元多买的民生银行一直捏到今天。这位阿姨才是股市真正的玩家，真可谓：涨跌皆浮云，不动安如山。假如某家证券公司网罗的都是阿姨这样的股民，公司上下只好喝西北风了。

　　股市实际还有一个洗时间的功能，它缓慢地过滤一个人的时间，缓慢地将年轻的股民“过滤”为中年的股民，老年的股民……至于钱财是不是随年纪而增加，那就只有天晓得了。

　　本版插图／张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