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龙江之歌(图)

一个“怒”字，给这片山水骤添了许多铁血剑气。

　　怒江大峡谷,让所有第一次见到它的人都会屏息凝神——在这条316公里的大峡谷间，怒江之水以每公里2米的落差，如酩酊大醉般一路奔涌。两岸平均2000米高的山崖，挤压着一条逼仄的通道。峡谷的尽头直抵喜马拉雅山脉，世间所有的路皆止于此……

　　然而，就在这个让所有人都屏息，让所有路都止步的地方，矗立着一块块比山还高的石头——界碑；生活着一个神秘的民族——独龙族；还有与界碑、独龙族群众朝夕相处的——怒江军分区边防营的官兵们。界碑与军人，军人与群众，群众与界碑，三者之间演绎出的一个个精彩故事，一份份无言的崇高，让远道而来的记者听闻后深深为之感动，久久难以释怀……

　　上篇　任重于山

　　怒江大峡谷的顶端，是海拔近5000米的高黎贡山。翻过高黎贡山，才是怒江大峡谷最神秘的核心地带——独龙江。

　　进入独龙江的旅途让记者大长见识——出发之前，几名同行的边防军人将乘坐的“猎豹”越野车的轮胎，全部都换成了拖拉机轮胎。跑起来后，虽然又颠又慢，可在那条看上去只有展臂之宽的雪山险径上，却平添了几分安全。

　　第 1 2 3 4 5页

　　用了足足6个小时，我们方才走完了这条96公里的翻山之旅。特殊的地理位置，交通条件的不便，以及迥异的民族风情，让独龙江畔的边防官兵，仿佛生活在与我们隔绝的另一个世界里。但边防官兵们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坚持，却让那些几乎淡忘了的词汇再度烫灼于心——英雄与忠诚，坚贞与责任……

　　至于这种坚持的价值，怒江军分区边防二连连长赵灿军站在边境线上自豪地对记者说，他们连队担负着约150公里边防线的防卫守备任务，其中包括许多有重要军事价值的关隘。“祖国将如此宽阔的一扇大门交给了我们，我们没有理由不将它守好护牢。”

　　独龙江是我国原始生态环境保护的最完整的地区，森林覆盖率达到72%。但是这里的原生态，却为这些“看门人”设置了重重的障碍。记者看到怒江军分区边防营所属3个连队的“浓缩”型射击场——一个连的射击靶位设在了屋顶上，其他两个连的设在了山路转弯处的桥上。都知道这很不规范，但也只能如此，否则在峡谷间根本找不到100米的平视射击距离。

　　可与那仞岭湍流间的巡逻相比，这些又都算不了什么了。峡谷平均坡度40度，山间偶见的几块土地被形象地称为“大字报地”。由于每平方公里仅有2个人生存，可谓人迹罕至，当然就连人踩出来的山道都没有。大家说，巡逻是只有线而无路，脚踩到哪里，哪里就算是路了。巡逻小组一出发，就被茫茫林海雪山淹没，在几乎与世隔绝的条件下，疾病伤痛、意外情况……一切得靠自己临机处置。边境线最北端的界碑位于海拔4650米的雪峰之巅，来回徒步跋涉约600余公里，完成一次界碑巡逻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行程中要经过大小桥梁72座，渡涉大小江河76条，各种给养均需人背马驮。

　　另一段巡逻路说起来很浪漫，途经一个瀑布，名字很美，叫“月亮”。可偏偏通往界碑的小道，是在“月亮”瀑布下的石壁上开凿出来的，120米长的水帘将通道全部覆盖。每次巡逻，战士们都脱得赤条条的，用雨衣把衣服和武器包在一起快速穿过。最让大家哭笑不得的是，为了减轻负担，他们把回程的干粮留在瀑布一端，但却时常会让精灵古怪的猴子们偷吃得干干净净。

　　独龙江的边防部队，各有各的“独门绝技”。比如原始森林里的许多通道，都是靠独龙人世世代代在丛林里狩猎时用刀在树上砍出的路标来辨认的。因此，每个连队都会据此标绘自己特殊的巡逻图。上面甚至还有这样的标注：树洞，可住3－5人。为了避免野兽毒蛇的伤害，这是最佳的宿营位置。

　　第 1 2 3 4 5页

　　如此艰苦的巡逻任务，在每个战士的2年服役期内，至少要承担10次以上。但边防战士却将此视为一种荣誉。新兵入伍后第一次参加巡逻的名单，是由党支部确定的，条件就是各项考核优秀；老兵退伍的仪式更是庄重而充满了神圣感——巡逻走向国境线，向界碑告别……

　　今天的独龙江，已经有了许多新的传奇——在刚刚过去的2007年底，一条通往边境线的长100公里、宽1米5的人马巡逻驿道已经修筑完工；而就在早些时候，我陆航团的两架直升机也首次沿着那条人类航空史上最艰险的“驼峰航线”，在怒江边防一线进行了空中巡逻……

　　这些发展变化使今天的边关更加牢固坚实，但那里依然是一个属于峡谷与雪山的世界，这篇稿子登出后，坚守在那里的边防官兵也得等到数月后冰雪融化才能看到。可是，他们所有的生活情节依然还在延伸着这样的主题词——边关、界碑、牺牲、奉献……

　　下篇　血浓于水

　　独龙江所在的贡山县有两件事很独特：一是因峡谷冰雪封路堵道，成为全国唯一一个经过批准将每年“两会”时间调至8月的县；第二件则纯属自发——“八一”建军节成为所有少数民族群众的节日。

　　每逢“八一”，他们就会按照自己过节的方式，换盛装、邀亲友、携琴笙，聚集在部队驻扎之地且歌且舞。那甘甜的歌声便在峡谷两岸此起彼伏，终日不歇。

　　有位旅游者说道：“独龙江每天都是在山歌里醒来的”。而当地的群众却说，这歌声是解放军来了之后才摆脱了苦涩的味道。

　　独龙族人民有个最自豪的话题——自己民族的名称是周恩来总理亲自确定的。解放前夕，这个少数民族人口仅有2000余人，对其称谓也带有藐视性。周总理了解这一情况后，深情说道：他们是独龙江的儿女，就叫独龙族吧。1950年，人民解放军的先遣小分队在见不到一户人家、一缕炊烟的原始森林里走了7天7夜，翻越高黎贡山首次进入独龙江，从而掀开了独龙族人民从原始社会直接向社会主义社会跨越的历史篇章。

　　第 1 2 3 4 5页

　　官兵们首先将文化知识传播到靠刻木结绳记事的独龙河谷，把教独龙人识字作为走向文明和富裕的第一步。他们帮助独龙族群众办起了一所小学，并从战士中选了两名文化较高的同志担任教员。因大雪封山，一时买不到黑板漆和粉笔，官兵们就用土在墙上抹平，再涂上锅底灰就成了黑板。用黏性较好的雪白泥土，晒干捣碎后筛成粉，和成稀泥再灌入细竹筒里晒干，制成了土粉笔；部队教员为了上好课，先认真学习独龙族语言……

　　半个世纪过去了，这所独龙族群众眼中的“名牌”学校——“军民小学”还在延续着，边防官兵中现在仍有许多人在小学里担任着兼职教员。他们为记者提供了这样一组令人振奋的数字：从这里走出去的学生先后有200余人考入中学、中专，9人进入大学，1人考上了研究生，还有很多成为国家机关工作人员、领导干部、解放军和武警指挥员。

　　在边防官兵的帮助下，独龙人的农副业生产也实现了跨越式发展，官兵们为独龙族群众带来了各式各样的生产工具以及优质稻种、菜种，帮助他们实现了农耕生产，解决了生活温饱问题。路，是独龙族人民世世代代的梦想。上个世纪，从县城进独龙江乡要在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中步行3天，外界对独龙村寨的援助只能限量运进，独龙群众也很难与外界开展贸易往来。为此，在上个世纪90年代，军民克服重重困难，一起携手修起了一条通往外界的公路。

　　独龙族人民永远不会忘记,2001年8月21日，独龙江边防武警战士于建辉在抢修独龙江公路时不幸坠江牺牲。他的父母千里迢迢从北京赶来，却因大雪封山，未能到墓地前一祭，至今仍不知儿子安息何处。

　　这条边防战士用鲜血染成的公路，虽然因恶劣的自然环境而时断时续（正是本文前面提到的需换成拖拉机轮胎才能行驶的公路），但却为独龙人民推开了一扇通往外部世界的“窗口”，也正是从那之后，独龙村寨开始有了第一辆汽车，有了第一座移动电话发射塔，独龙人民的生活水平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怒江大峡谷和独龙江的历史与文化充满了神秘的传说，山水和民俗更是酿出万般风情的魅力。但最打动记者的却是少数民族群众这样一个习惯——在口岸前我们看到，边民出境前，总要捡一块干干净净的石头放在祖国的界碑下。起初不解，后来一问才知，他们是按民族的习俗在祈祷——把自己当作石块，把祖国的界碑当作带来平安吉祥的“玛尼堆”（西藏风俗传统中的圣物）。

　　记者闻之怦然心动，这才是三江之水最悠久的血脉，这才是大峡谷里最圣洁的放歌！（图片摄影：杨鸿春合成：仓小宝）

　　第 1 2 3 4 5页

　　 怒江大峡谷·独龙族

　　怒江大峡谷位于高黎贡山和碧罗雪山的断裂带之间，是世界第三大峡谷，但它的自然与文化风采却在世界三大峡谷中独领风骚。排名在其前面的科罗拉多大峡谷、雅鲁藏布江大峡谷都没有人烟，怒江大峡谷里却聚居着中国最原始的“土著民族”：怒族、傈僳族以及独龙族等。

　　独龙族人数不过数千，是我国人口较少的民族之一，大多聚居在怒江与独龙江峡谷，与外界交往稀疏。独龙族无本民族文字，依靠言传身教，传承习俗与文明。在当地政府和驻军部队的帮助下，从前封闭的独龙族聚居地正在逐步融入现代社会，但一些神秘传统依然是未解之谜。

　　第 1 2 3 4 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