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书评：历史研究的“观念旅行”

　　阅读·独立书评：历史研究的“观念旅行”

　　西方人笔下的“中国形象”不过是西方世界根据自身文化利用的目的而塑造出来的一个“他者的神话”。

　　朱恺 撰文

　　《西方作为他者》

　　王铭铭 著

　　世界图书出版公司

　　2007年10月版

　　定价：26.00元

　　在英语里，历史被称为“history”，直译过来就是“他者的故事”。但是在西方世界的历史体系里，自中世纪以后，欧洲以外地区的历史，都被称为“他者”，这些地方的人和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被西方史学界所遗忘和轻视的。

同样，正如在西方一样，在中国传统观念中也存在着一种强烈的“他者”意识。根据这种意识，他人乃是一种异己的、陌生的、危险的存在者。在当时的东方帝国里，西方是什么样，也不会有人去关心，皇帝和大臣宁愿去想象远古是什么样，也很少愿意去看看海对岸的现实世界。

　　在一个认识方式单一的世界里，如果有人打破唯一的认知方式去探求事物，总是会被别人所攻击和谩骂。在这一点上，我认为中国人比西方好，尽管先哲们被冷嘲热讽，但是毕竟大部分人的人身安全没有受到威胁，更不会落得罗马鲜花广场上那些被烧死的伟大科学家的遭遇。自从人类跨入文明时代的门槛以来，这种“我-他”异在的生存处境就一直是人自身的一种基本的存在论事实。这个事实在古今中外的思想意识中一再反映出来，西方世界最近的一个著名例证就是美国学者亨廷顿的喧嚣一时的“文明冲突”论。而其实在中国，近代以来直至今日，我们津津乐道的“中西文化优劣比较”，就其以中西文化二元对峙作为其全部立论的基本预设而言，又何尝不是这样一种异在的态度模式？西方人固然视我们为“他者”，而我们未尝不视他们为“他者”？所以，西方人固然需要反省他们的西方中心主义，而中国人又何尝不需要反省自己的某种“华夏中心主义”？

　　本书是一本“历史中的观念旅行”，它以神话与历史合一的西王母世界为出发点，进入秦汉帝国的“西域”与“东方”，再从东汉之后的印度佛国，进入高僧的理想世界，最后，从唐以后的“南海”及无以盾的“西洋”，进入近代化的历史。通过这段“旅行”，作者所要呈现的，是一幅壮丽的文化图景——古代中国的世界视野。作者将已被分割为各自孤立的学术园地的“历史片段”融汇为一体，将一些“旧说”重新排列组合，使之在相互的映照中交错重叠，“推陈出新”。

　　一百多年来，中国人一直处于现代化目的论中。民族生存与解放的急切愿望，往往会使后发型现代化国家的知识分子认同于西方的现代性，将西方作为普遍价值与效仿对象。在这种认同中，尽管有很多杂音出现，但是总体来说，是具有现实意义的。这就是强势文化对于相对弱势的文化的最大吸引力，但是在近代西方，中国在西方人眼中犹如一条五颜六色、变动不居、难以捉摸的“变色龙”。西方人笔下这条“变色龙”，不管是正面还是反面，鲜明还是黯淡，都不是指向中国本身，而是出于西方自身的问题与需要，用美国历史学家史景迁的话说即“文化利用”，用当下的时髦话语来说，就是“立场决定观点，利益决定态度”。当西方知识分子需要用外来文化批判国内的政治与现实时，他们往往会表现出比较强烈的“崇华”倾向。比如在十八世纪的法国，百科全书派的启蒙思想家们就掀起了长达半个世纪的“中国热”。然而，当西方人要为征服世界而提供合法性说明时，中国在西方人笔下又变得不值一提，由此可见，西方人笔下的“中国形象”不过是西方世界根据自身文化利用的目的而塑造出来的一个“他者的神话”，这样的中国形象已经被涂上了浓烈的东方主义色彩。同样，我们发现，在“华夏世界”，有过“帝国之眼”，更有过“他者为上”的世界观，经慎重地选择，中国知识人，可能在不久的将来，造就一种真正有益于社会科学知识传播的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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