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药出厂2.5元医院卖73元 患者为医生回扣买单

沈先生手上拿的三盒药品出厂价才几块钱，但他从医院买回来时一盒却花了几十块钱。时报记者 何建 实习生 叶伟报 摄

　　一盒胃药出厂价2.5元 医院卖73元

　　政府药品采购部门及医药专家详细剖析廉价药品“身价暴涨”的过程

　　□专题策划 蔡民 专题撰文 时报见习记者 黄鹏 记者 张灵

　　一盒出厂批发价才2.5元的胃药，在广州某医院却被卖到了73块钱。近日，患胃病的林姨花了1700多元在某医院买了3种共19盒药，服用后病情却无好转。林姨上网查询了才发现，其中两种药早在阳光采购竞价时就被淘汰了。在给药厂打电话后，更惊奇地发现另外一种药品比厂价高出了29倍。

　　是什么致使原本廉价的药品到了患者手中却“身价”暴涨？政府药品采购部门的专家和医药专家详细揭开谜团。

　　近两千元买了19盒贵价药

　　林姨今年56岁，一直以来都在为自己的“胃萎缩”反复而苦恼，她曾经在多家三甲医院就诊，都没有明显的效果。前几天，她在网上看到了位于广州市区的某药物研究所门诊部的相关资料，发现他们有新仪器，医院称“检查不插管、无痛苦，免除患者做胃镜及钡餐X光透视的痛苦”，于是她便前往试着治疗。医生给她开了3种药共19盒药，一共花了1749元。不过，她按时吃了一个星期后，到目前病情仍没有好转。

　　“当时是一位姓杨的教授给我诊断，检查的仪器和方式与B超差不多，检查结果是胃窦炎、十二指肠炎和结肠炎。”

　　据林女士介绍，当时医生简单检查后就开出了药单，杨教授还跟着她到一楼交费拿药。林女士称，这三种药分别是由吉林省利X制药有限公司的暖胃舒X片、长春英X制药有限公司的胃康X胶囊和吉林通化卫X制药的胃乐X胶囊。

　　疑惑一：

　　药品查无厂家出处

　　“由于吃了一星期，仍然胃痛难忍，我们对药起了疑心。”林女士的先生沈先生说，于是他们便上到国家食品药品监督局网站，根据所卖药品的生产厂家以及该药品的批准文号查“国药准字号”编码，他们对查询结果大吃一惊。

　　据沈先生解释，在国家食品药品监督局网站，其中暖胃舒X片、胃乐X胶囊的品名、“国药准字号”以及生产厂家是正确的；而胃康X胶囊输入“国药准字号”却没有搜索到关于该药品任何信息，输入生产厂家“长春英X药业有限公司”却发现该药厂名下没有生产“胃康X胶囊”这一种药品。

　　疑惑二：

　　购买价贵出厂价数十倍

　　“是不是我们买到了假药？”带着满腹狐疑，林女士的先生沈先生直接拨打了这三家药厂在药物说明书上留下的电话，在确认是该说明书上的厂家生产的药品后，他们乔装医院的采购人员，询问了这三种药品的价格，却发现这几种药品的医院价格与出厂价格出入巨大，有的甚至达到29倍。

　　沈先生说，其中“暖胃舒X片”的出厂邮购价是35元/48粒，而该医院的价格则是73元/30粒；胃乐X胶囊邮购价78元/48粒，该医院是113元/24粒，换算起来就是226元/48粒，多出了148元；胃康X胶囊邮购价为6元一盒，如果批发甚至可以降到2.5元一盒，而该医院价格则是73元一盒，整整是批发价29倍多。

　　医院：

　　只在允许范围内加15%

　　为什么医院的药价会贵出这么多？带着疑问，记者进行了相关市场调查，并回访了开药的某药物研究所门诊部。该医院办公室的主任告诉记者：“我们只是在经销商给出的价格基础上增加了15%，这个我敢确认。”他接着说，药监局经常来检查他们的价格，从没出现过违规的现象。药品流通总是经过几个层次，有的药品有多个上家，经过层层加价，到了他们那里价格高成了必然，拿药之前的情况他们无法控制，他们也不可能直接到药厂拿药。“站在我们的立场上，我们当然希望药品价格低，这样可以为他们招徕更多患者，也可以减轻患者就医的压力。”

　　两个高价药违规进医院

　　医药专家：三个药品中有两个早在竞价环节就被淘汰了

　　记者就此询问广东药学院附属第一医院药学部副主任陈吉生。陈吉生查询《广东省药品阳光采购挂网品种目录》后告知记者，胃康X胶囊、暖胃舒X片、胃乐X胶囊是中成药，在目录中这三个药品有很多个不同的厂家生产，“但是，只有通化卫X药业股份有限公司生产的胃乐X胶囊在目录中，由长春英X制药生产的胃康X和吉林利X生产的暖胃舒X片，根本就没有进入采购目录，也就是说，这两个药品在政府竞价采购环节早就被淘汰了。”陈吉生解释，淘汰的药品，不能被医院采购当然也不可能被患者使用。

　　陈吉生随后向记者透露，开药的该药物研究所门诊部卖出的胃康X胶囊、暖胃舒X片、胃乐X胶囊分别是73元/盒、73元/盒、113元/盒，而在采购目录里，生产这几种药的不同药厂所报价格大概都在两三毛钱一片。“也就是说暖胃舒X片大概卖5～7元/盒，胃康X胶囊不同厂家的报价在3～7元/盒之间，而通化卫X的胃乐X胶囊在目录报价中卖9.02元，如果算上三甲医院可以加价15%，卖到患者手中，也就是10.37元/盒。”

　　记者随后进入“广东省医药采购服务平台”的《挂网采购目录》查询，果然未查到有长春英X制药生产的胃康X和吉林利X生产的暖胃舒X片进入采购目录，与此通用名相同的其他药厂生产的该药，价格也真的只是两三毛钱一片。通化卫X药业股份有限公司生产的胃乐X胶囊规格是24粒/盒，价格是0.376元/粒。

　　出厂

　　两三块钱的药品

　　如何变身贵价药

　　地方物价局“保护高价”

　　为什么一种药品从出厂价到医院对外销售价，中间会相差这么多呢？其中到底经历了哪些“加价”环节？

　　某三甲医院药学部负责人王主任告诉记者，药品定价的复杂程度令人难以想像，药品自身成本核算公式不一，而“药品定价的整个机制存在很大问题。”王主任解释，目前对药品的定价有两种方式：政府定价和市场定价。政府定价是指参照往年发改委、物价部门对某一药品的定价，再根据几家药厂“竞争”，哪家质优价廉就进入政府的采购目录。市场定价是指针对往年没有进入采购目录，也就是没有参照的那些药品，或者新上市的药，就需要发改委、物价部门定价。

　　“问题就出在物价部门的定价，具有地方保护主义。”王主任称，新药品定价由药厂所在地的物价部门来执行。但是，因为药厂一般都是当地的纳税大户，使得物价部门定价时，有可能将药品价格定高；或者，针对药厂报上来的“高成本价”，他们可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竞价

　　广告费要算进成本核算

　　药品参与医院的采购，先需要与药品采购部门“限价、竞价、议价”后，来最终确定其进入医院的价格。某些药品需要厂家自行提供成本核算，再与专家“面对面”谈判，最终定出药品合理的价格。

　　据参与药品阳光采购“面对面”谈判的一位专家介绍，药监局和物价部局对这部分药品的定价都在监管。它们该怎么定价，定多少价？该专家透露，其中的乾坤实在是五花八门，各有千秋。“拿提交的成本核算来说，药厂提交上来的成本核算竟然包括药品在电视、报纸上做宣传的广告费，以及‘科技开发费’，这个‘科技开发费’，行内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公关费嘛。”该专家继续解释，成本的核算有一套自有的公式，但厂家总是多加入一些。也就是说，厂家在有意提高成本。

　　经销

　　代理商分红也算进药价

　　药厂生产的药品，没有太多的精力去推销，会转给代理商去推销自己的药品。王主任透露，代理商的收入比例，按常规来说，是药品最终卖到患者手中的价格的8%～10%，如果转包的中间商越多，参与“分红”的就越多，患者的药费支出也越贵。但可以肯定的是，明着说出来的是8%～10%的分红。“但实际上，经销商拿到的通常是比8%～10%高出多倍的分红”。

　　王主任与参与阳光采购谈判的专家均表示，药厂与经销商之间的价格协商，涉及“行规”，属于商业机密，作为医院和政府，都不可能知道太多，即使知晓一点，也没有太大的举措，只能通过其他政策来“瓦解”虚高的药价。

　　从事医药销售的刘小姐告诉记者：“像你们所说的‘胃×灵胶囊'、‘胃××胶囊'等这类普通中成药一般出厂价格都是几块钱而已。是转包制导致层层加价。一般一种药品生产出来，药厂不可能再养几百人去全国各地推销，所以大部分药厂都是委托给经销商来推销药品。但这些经销商手上有多个药厂的药品要推销。所以，这笔业务可能会再向其他公司转包，交给别人去推销，自己从中拿差价。也就是这种层层转包，使得分红的人越来越多，药价也自然就贵。”

　　医院

　　医生拿回扣患者来埋单

　　“药品要进入医院，还是会牵扯到很多方面的利益，包括医院本身、药房、医生等。”刘小姐称，与医院打交道，利益很重要。因为一家医院内往往有很多种其他药厂生产的同类药品在竞争，要让自己代理的药品能常常上医生的“处方单”，不仅需要良好的人际关系，更要看你能给出多少实质性的利益。

　　刘小姐介绍，医院要进新药，一般都要先通过药剂科，药剂科要先向医院药事委员会提出用药建议，再由药事委员会讨论决定是否引进该种药品。有的医院进药还需要通过招标才能最终确定。但是往往医院与大药商之间都存在“某种默契”，最后几乎都是“内定”了的，招标形同虚设；另外需要公关拥有处方权的医生，如果医药代表要与医生商定开一剂药后“回扣”的额度，这要看药剂的实际价格而定，一般在药价的10%左右，只有这样医生才会“更主动”开药。另外还要“打点”药房，药品的销售数据一般都在药房，只有到药房拿到数据才能知道哪个医生开了多少药，该拿多少“回扣”。

　　“经过这层层所设的‘卡'，再挨个打点，我们不可能白‘打理’，最终还是由患者‘埋单’。”刘小姐坦称，政府虽然做出了很多利民的医疗政策，但是十几年来这个链条已经成型，要打破不会那么容易。信息时报

　　暖胃舒X片

　　出厂邮购价 35元/48粒

　　某医院售价 73元/30粒

　　胃乐X胶囊

　　出厂邮购价 78元/48粒

　　某医院售价 226元/48粒

　　胃康X胶囊

　　出厂邮购价 6元一盒

　　某医院售价 73元一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