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过报警
就寻思着老板迟早给钱
■我省被骗劳工王富友父子返回汪清,自述近三年黑劳工生活时仍相信老板
■缺少家庭关爱,当漂泊式打工成为依靠,自我觉醒意识变淡薄;黑劳工群体维权期待关注
13日,哈尔滨市警方在呼兰区捣毁了一个囚禁了33名劳工的黑窝,这是一个有组织地抓智障人员、组织外出干苦力、从中榨取钱财的黑团伙,目前已有6名涉案人员被刑拘,主要犯罪嫌疑人谭某正在抓捕中。
新闻回放
昨日凌晨,被骗到哈尔滨打黑工的汪清县农民王富友(以前报道为王富有)父子俩在长春救助站工作人员护送下,来到延吉市救助站。
9时许,救助站派出专车和专人,护送王富友父子俩前往汪清。汪清救助站孙培乐站长详细询问了王富友的家庭住址,发现王富友的户口已经无法在公安户籍登记表上找到。原来他的户籍在汪清县鸡冠乡吉兴村,但早就搬到了汪清县天桥岭镇,在天桥岭住了30多年,户口始终没迁,现在他连身份证都没有。
王富友表示弟弟在天桥岭,救助站开车送王富友到天桥岭镇,多方寻找后,发现王富友的弟弟早在几年前就搬走了。这下王富友父子俩没处落脚了,最后,孙站长把父子俩送到了大兴沟敬老院。
终于能暂时安下心来的王富友告诉记者,他被骗的时间最长,有近3年,但从来没想过报警,一直认为老板能把工钱给他。
对话王富友
从未想过报警
记者:干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工资,没想过找有关部门解决吗?
王富友:没想过啊,我寻思咋也能给我呢,出事前两天老板还跟我说王大叔啊,你看你年龄这么大,就像我父亲一样,我也不能糊弄你,你再给我干到秋天,我就把工资结一半给你,你也别跟别人说。
记者:你们每天吃两顿稀粥,不饿吗?不觉得是被虐待了吗?
王富友:咋不饿呢,哪能吃饱啊,可想多吃也没有啊,谁敢说啊,一说就有打手打你啊。
记者:你就没想过逃跑?
王富友:没想过,我寻思现在到哪找工作都不容易,我带着儿子到哪都不方便,儿子还在他们手里。
记者:有人被打得那么狠,你们没想过一起反抗吗?
王富友:心不齐啊,俺们30多个人,对付他们4个还不轻松吗,就是心不齐啊。都是各个地方来的,四川、湖南的都有,谁都不认识谁,平时也不咋说话,谁挨打了,都没人管。
记者:你最大的希望是什么?
王富友:求你帮我把工资的事张罗张罗啊,能不能要回来点啊?
讲述经历
吃的:每天稀粥咸菜
王富友今年59岁,正常人;他的儿子王彬17岁,有智障。王富友的妻子在孩子6岁时去世。
王富友说,自己是所有被骗者中干活时间最长的一个,近3年了。他原来在长春打工,打玉石板,工资不高,2005年6月份,他不想干了,买了票准备回家。在长春火车站,他碰见一个叫孙长林的男子,三十七八岁,他说哈尔滨工地需要工人,四五天就结账,一天40元钱,管吃管住。王富友同意了。孙长林用面包车拉着王富友父子等6个人,到了哈尔滨。到了之后就是干体力活,搬砖、装沙子、水泥、打楼板。活干了,老板就是不给钱,也不让走。
在那里干了6个多月后,王富友等人被转手给另一个老板谭二立,就是后来出事的老板,他们的情况和以前一样,每天两顿饭,都是稀粥加咸菜。有4个打手看管所有30多名劳工,一旦有人想跑,就一顿毒打,但也有不少人趁上厕所之机逃脱。
穿的:两三元钱一件
王富友说,穿的衣服是老板从旧货市场上买来的,两三元钱一件,回来给他们洗洗就穿,王富友父子俩身上的所有衣服,都是这么来的。不能随便出入,不能和家人联系,吃不饱,穿不暖。
干的:3年没拿一分钱
王富友说,工地活儿分季节,到了10月份以后就不能干了,这些工人就被关到租来的房子里,一直等到来年开春再继续干。
他和这些工人不一样,会烧锅炉。谭二立给他在志华小区找了烧锅炉的活,和物业讲好的工资是每月800元,但只有谭二立才能领到工资,一分钱也没给王富友,都被谭二立给工人们买米买面了。从2005年6月到被解救,他没有领到一分钱工资。
跳楼小伙是想逃走
王富友说,跳楼的小伙子是才来不久的,连他的名字、家在哪都不知道。这个小伙子嫌没有活干想走,就被打了,“镐把被打折了好几根,打得半死不活的。”跳楼时他不在场,在烧锅炉,回来后看见宿舍被贴了封条。
其他劳工
刘任权:家人在长寻找
22日,刘任权的父亲刘会清在哈尔滨寻子,与儿子失之交臂。“他被送上去长春的火车,应该还在长春市。”刘会清决定连夜赶回长春,继续寻找儿子。
17时30分,本报记者驱车载刘会清等人一同返长。23日7时,刘任权的伯父从农安赶到长春,与他的父亲和姨父一同到长春火车站附近找人。他们拿着孩子的照片问遍了火车站、黄河路客运站和附近大小旅馆,还是没有消息。15时许,仍然没有进展。最后,他们到长春市公安局站前治安分局报案,希望警方帮助寻找。
白金贵:至今仍未回家
3月23日上午,记者致电镇赉县东屏镇白金贵的弟弟白金全得知:自本月14日至今,白金贵始终没有回过老家,其家人对他也是一丁点消息都没听过。
而在23日傍晚,记者再次找到长岭县救助站站长孙树枝。孙站长讲,他们于22日接回李发将其送到北正镇牧业园区,李发在长岭县太平川镇一条主街下了车,坚持要乘坐当晚的火车去天津找妻子,然后看病。自22日15时30分至23日19时,33村村民、北正镇政府相关人员以及长岭救助站均表示没有见到李发再在长岭县出现。
另外,昨天传来消息,两名四川“奴工”并没有回到家中,身在何处,令人关注。
纵深
无力维权者如何得到保护
“被救劳工平安到家了吗?”带着对被救劳工的关注,本报记者从3月20日至今,一直在不停地寻找在哈尔滨被解救的9名劳工的下落。一路寻来,有遗憾,更有担忧。
寻找榆树市八号镇的杨春雨(并不在被救民工名单中)时,记者了解到,杨春雨在村里已没有亲人,找到他姐姐时,她只是说“我不清楚,我们多年不来往了”,对这个弟弟似乎并不关心,在村里无亲无靠的杨春雨最终并没有回到双山村,实事上,除了漂在打工路上,他无处可去。
还有,镇赉县的白金贵,因好酒与妻子离了婚;长岭县的李发,妻子和儿女在天津,只有一个哥哥,也不常联系;汪清县的王富友,妻子去世,自己带着智障的儿子,无依无靠;甚至,远在四川德阳的曾正华,在家乡也几乎没有经常往来的亲人……
他们为什么没回家?杨春雨、王富友等人在生活中,因为一些原因而失去了家庭和亲人的关爱,从而选择了漂泊式的打工生活,缺少家庭关爱与支撑,除了打工没有其他的选择。另一方面,他们的平均年龄在45岁左右,靠卖力气吃饭的优势越来越不明显,工作也越来越难找,一不留神就会沦落到骗子手中。三年没得到工资的王富友还在说:“只有他(谭二力)能给我们找活儿干。”他甚至至今还相信谭二力扣了他的工资早晚能给他。作为极度弱势的群体,他们在打工过程中即使上当受骗,也无力维权,甚至不敢维权,久而久之,已失去了维权的意识。
这些无力维权的弱者,他们徘徊在不同城市的火车站,需要免于奴役恐惧的自由,他们的生命权、自由权如何得到正义的保护?除了他们的自醒,我们期待的还有行之有效的、有力度的监管和监管部门发自内心的责任意识。
本组稿件 本报记者 杨威 顾然 任飞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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