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立小学
天津城，才刚刚苏醒。
罗麻莉的小学所在的进步道，过去曾经是意大利租界，镶上红砖的白色建筑鳞次栉比。拱门式的凸窗，微微泛绿的黑色镂刻篱笆所围绕的阳台，依然紧锁。唯有清晨早饭的热气，从贴近地面的地下室的窗户，袅袅升起。
五月早晨柔和的阳光，照在日本女孩罗麻莉头上，她此刻正在等待开校门。
她到达学校的时候,那儿还只有林戴国一人。因此，他应该知道站在自己后面的是谁，但是他并没有想回头证实一下的意思，由此可见,他肯定是知道排在他后面的是罗麻莉。
“你早，麻莉!你老这么早，又被你抢了个先。”
同学王小梅用手指将小辫往脑后一弹，爽朗地笑。她有一个习惯，就是将用红绒线缠起来的两条发辫，用食指“噼”的一声往脑后一弹。她那编成三股的头发，正好稍稍超过肩部，因而总是时而跑到前面时而跑到后面。
不久，随着一声金属质的响声，这座意式建筑那扇古朴的大门的把手被转动，随后一个上了年纪的师傅，一只手里拿着钥匙就出现在眼前。他的身后就站着校长。
“早上好！校长。”
“早啊。今天你又是头一个啊，总是很早啊。”
林戴国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校长满脸笑容。随后，他朝着校门右边、搭在校园外侧的螺旋状楼梯那边转过脸去，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怒气冲冲地叫道：“叶飞！你给我小心点！你瞧瞧，人家都到学校了！你今天就不起床了啊，混账东西!”
这个叶飞是校长收养的一个孤儿。他的父亲似乎是国民党的士兵，在天津解放战中被解放军给打死了，而母亲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病死了。变成孤儿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这个小学的校长收养了。
这是一所名为北安小学的私立小学。校长头上的白发已经依稀可见，想必已经有些年纪了。也正因此，他的身上有一种与年纪相称的气质和理智，若只看他的那张笑脸，也许可以说他是个和蔼可亲的人。但是，不知为什么，他对叶飞简直有些严厉得过头，麻莉就曾经撞见过叶飞被校长揪着头发暴打的场面。
当时校长咬牙切齿，怒火冲天，拳头一个接一个落在叶飞的头上。每打一下，就骂一句：“混账东西！混账东西！”仿佛给自己加油一样，愈加使劲。骂一句，那憎恶就增一分，每打一下，叶飞的躯体就痛苦地挣扎一下。可是，由于头发被揪住，全身动弹不得。
看到平时性情粗暴、对周围的人也是一脸蛮横的叶飞，眼中噙着泪一声不发地被揍，麻莉有些不忍，只得转过背去，权当没有看到。
麻莉一路小跑从嵌入着洛可可风格的石阶上到二楼时，林戴国一手抢过似的将写着“1”的号码牌拿到手中。麻莉拿过“2”，接着小梅拿过“3”，各自坐到了指定的座位上。小梅的后面，已经排了十个同学了。
今天叶飞还不来上课吗？麻莉怀着很难过的心情，往最后面叶飞的座位看了一眼。
（日）远藤誉/著 丁红卫/翻译
（日）远藤拓人/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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