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利兹克奖获得者让·努维尔:
在现实、幻想和象征之间的某个地方
3 月31 日,有“建筑界的诺贝尔奖”之称的普利兹克奖评选委员会宣布,法国建筑师让·努维尔(Jean Nouvel)获得了本年度建筑界的最高荣誉。素有“顽童”之称的让·努维尔在世界各地有很多天马行空的作品,在获奖前20 年,他就已经是世界上最有名的建筑师之一了。
文/ 庄清湄
绝大多数建筑师都喜欢标榜自己的风格,弗兰克·盖里(Frank Owen Gehry)擅长使用曲线,伦佐·皮亚诺(Renzo Piano)喜欢在建筑内部使用光线……他们所用的一切技巧几乎都是为了告诉别人:“这是我的作品。
62 岁的法国建筑师让·努维尔却不喜欢这样:巴塞罗那的阿格巴大厦(Agbar Tower)是一座子弹头形状的糖果色办公楼;瑞典的KKL 卢塞恩文化和艺术中心则是一座悬在卢塞恩河上方的细长铜顶建筑;让·努维尔的建筑都是杂乱想象力的衍生物,而且每一个都大相径庭,人们几乎找不出什么共同点。
以上原因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今年的普利兹克建筑奖把荣誉送给了让·努维尔。创立于1979 年的普利兹克奖被誉为“建筑界的诺贝尔奖”。每年,都会有一位建筑设计领域的杰出人才被授予该奖,弗兰克·盖里、安藤忠雄、诺曼·福斯特(Norman Foster)、赫尔佐格和德梅隆(Jacques Herzog & Pierre de Meuron)、扎哈· 哈迪德(Zaha Hadid)等建筑奇才都是普利兹克奖的获得者。
不受驾驭的想象力
“在过去30 年里,让·努维尔把建筑理念连同实践都带到了一个新高度。”普利兹克建筑奖评委会如此评价努维尔的作品,“好奇和灵活的大脑促使他为每一个作品冒险,不管这些作品终究是否成功,但毫无疑问,当代建筑的内涵因此而更丰富。”
让·努维尔出生于法国西南部一个小镇,从小就爱好绘画,但身为教师的父母希望他能从事一份稳定的职业,所以他选择了做一个建筑师。普利兹克奖是让·努维尔获得过的最高职业荣誉,尽管20 多年前,他就已经是世界上最有名的建筑师之一了。
1981 年,35 岁的让·努维尔遇到了职业生涯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当时,几乎所有重大的巴黎市政建设项目都是通过竞赛确定设计方案的,不少年轻的建筑师因此获得了施展才华的机会。让·努维尔是幸运儿之一,他成功获得了巴黎阿拉伯研究院的设计资格,并一举成名。
在阿拉伯研究院的设计方案中,最大胆的部分当属钢结构墙面。从远处看,一个个面积相等的小方块构成了清真寺壁画一样的墙面;靠近之后,才发现每个小块上都“做过手脚”,这些1 米见方的小块其实都是光感镜头帘,功能就和窗帘差不多;再靠近一点,会发现每个小方块还被切割成几十个大小不一的“镜头”,每个镜头上都安装了精巧的电子设备控制镜头开关。光线强的时候,镜头就关闭得多一些,光线弱的时候,镜头就张开多一些。包含着如此高科技含量的“小方块”,据说是全世界最昂贵的墙面。
那一代法国人,被称为“可怕的婴儿一代”,因为他们的想法和行为极度反叛。让·努维尔会在自己设计的建筑墙面上放火,在自己设计的体育馆内墙上倒油漆,他还把建筑这种实实在在存在的物体,变成若有若无的虚幻之物。“某种程度上,我所有的作品都是在现实、幻想和象征之间的某个地方。”让·努维尔一次接受采访时说。
这种“飘渺风格”的最佳代表当属未建的巴黎“无穷塔”(Endless Tower)。这座预计400 米高的建筑,墙面从下往上由颜色越来越浅的材料——花岗岩、铝、不锈钢、玻璃——制作而成,人们抬头仰视时,它就如同逐渐消失在空中一般。
另一座可以用“奇迹”来形容的建筑是巴黎卡地亚基金会当代艺术馆。艺术馆的墙面由玻璃制成,而不远处伫立着另一面独立的玻璃墙。两面闪着微光的玻璃墙对车水马龙的街道和广阔的天空的折射,犹如海市蜃楼。
让·努维尔还给不止一座摩天大楼涂上了它们很少会用的颜色。建于2005年的巴塞罗那阿格巴大厦的墙面由25种彩色铝格拼成,其中说不定哪一个就是窗户,毫无规律可循。同时,整座大厦被60000 扇玻璃百叶罩住,极大地增强了了内部空间的光照,又提供了隔热保护。随着太阳升起落下的位置变化,大厦表面会呈现出五彩斑斓的颜色,颇有阳光照射下水波荡漾的动感和美感。
不过,虽然让·努维尔在很多场合都强调这座容纳了当地一个水厂的建筑,全身流过“和地下水一样永恒的液体”,可在大多数人看来,它最大的特色在于几乎没有其他建筑敢于挑战的高大男性生殖器形状。
现在的让·努维尔,越来越把建筑当成一项试验而不是工作。目前,他正在设计位于阿联酋卢浮宫的卫星馆。图纸上,半球形状的屋顶让卫星馆如同一个刚刚坠落的UFO。
不拘一格的设计
让·努维尔的挚友弗兰克·盖里听说他获奖的消息后,说这个奖“来得太迟了”,如果他能让自己的作品风格更为一致,应该很久之前就得到这个奖了。“(他的作品)是独特、实验性以及脱离审美价值的综合体。但是让一直甘心投入而且不断尝试。那是一种优秀的品质。”
让·努维尔的建筑之所以能做到不拘一格,是因为他从来不对一张白纸上的建筑项目有先入为主的想法,而是以建筑所在的环境为设计的出发点。他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根植于建筑的“文脉主义”之上。“通常,当你提到‘文脉主义’,人们就会觉得你要模仿周围的建筑,可事实上周围的建筑风格也是相互冲突的。”让·努维尔认为,如果把一片整体环境称为一幅拼图的话,一座合适的建筑就是这幅拼图中少掉的一小块。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建筑就是简单地呼应周围环境。他认为,建筑应该从周围环境获取灵感,却不能淹没于一堆其他建筑中失去自身特色。
位于明尼阿波利斯的古瑟里剧院(Guthrie Theatre)体现了让·努维尔对建筑文脉主义的掌控。这是他第一个已经完工的美国建筑。剧院位于曾经工业发达的密西西比河边,从近处看,它像是一个由深蓝色钢铁铸造成的碉堡。这个形象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明尼阿波利斯满是磨坊和地窖的历史,即便现在,该市也还保留着很多遗迹。
“我不喜欢重复同样的词汇,也不喜欢在地球上每个地方复制相同的建筑。”让·努维尔说,“为了让建筑显得独特,我总要在一个地方动很多手脚。”他认为,很多20 世纪的建筑都是匆匆而为且被误读的,因为它们被强加在周边的环境中,而不是从环境中衍生而来。他对中国以及海湾地区快速崛起的建筑很失望,认为这些建筑“重复了20 世纪西方建筑所有的最大败笔”。
好像是要和这个社会快速、老套的工作节奏和风格区别开来,让·努维尔的工作方式也像他的建筑一样随心所欲。他说他很多的设计都是在床上或者是在餐桌旁想起来的。正因为这样,他能设计出那些介于真实与想象之间的建筑也不难理解了。
可是,就算在法国这样一个崇尚标新立异的国家,让·努维尔也不适合所有人的口味。标志性的黑色衬衫(夏天换成白色)和黑色宽沿帽,让他更像摇滚明星和时装设计师。多年来,法国人对他的评价更多偏向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家,而不是一个建筑大师。设计于上世纪90 年代的“无穷塔”就是一个例子,当时的法国还无法接受这样疯狂的幻想,工程只能取消,让·努维尔还因此背负了不少债务。这个如同幻境一般的建筑只能留在人们的想象中了。
面对自己的作品受到的批评,一向被视为傲慢者的让·努维尔却显得分外谦逊。他从来不说自己的建筑将永存于世之类的话。“建筑通常都是对空间、城市和地形的暂时性修正。”他说,“我们以为那是永恒的。可我们永远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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