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许霆”恶意取款42万余元被判无期 晨报记者采访狱中何鹏探求其案发前后心里轨迹)
“我觉得我的案子比许霆案要轻一些”
任 波 云南陆良报道
许霆被判5年后,其父许彩亮坚称儿子无罪,继续上诉。
何鹏案给他的家庭带来的是怎样的灾难?狱中的何鹏经历了怎样的煎熬?带着这些问题,记者赶往云南省曲靖市陆良县马街镇金家七社何鹏家中,并在云南省第四监狱采访了何鹏。
家庭近况
何鹏事发后家庭收入锐减
何母转换角色由主内变主外
从昆明坐大巴2个多小时就可以到达曲靖市下辖的陆良县。从陆良到何鹏家仅10多公里,但这段路崎岖不平,要走近一个小时。
何鹏家就在公路边上,两层五间,商住两用。一楼开了个小卖部,小卖部旁边卖富油(润滑油等)。屋子后面是个大院子,院子里养着两条狗。屋后是农田,何鹏家的地就在那里。
二楼住人,装修不算豪华但也不寒碜。防盗门、木家具、大理石地板,家里还有一台电脑,通过这台电脑,何鹏父母时刻关注着许霆案件的进展。何鹏家的房子,在村里属中上,这与记者路上的想象完全不同。
“何鹏考上大学那年,我们就盘算着给他在县城买个房子,他毕业后就娶妻生子。”何鹏的母亲孟小月说,当时打算的挺好的,现在好日子眼睁睁地没了。
相比许霆的父亲许彩亮的应对自如,八面玲珑,何鹏父亲何建贵虽然脾气好,但为人木讷,胆子小。而母亲孟小月完全相反,性子很急,虽没读过书,但敢说敢做。
何鹏案发前,何建贵跑车拉油为生,在村里,他的收入可以用不菲来形容,每年将近5万元。房子是1996年盖的,之前两年跑车赚的钱。何鹏被抓后,他就不再跑车了,怕出危险。
此后,何家开了个小卖部,同时卖富油。“加上田里的收入,一年2万元。省吃俭用一点,剩下的钱用来为儿子申诉的事奔波,一年刚好够。”何建贵说。
何鹏被判无期徒刑后,母亲孟小月在家庭中的角色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由主内开始主外。“他(何建贵)胆小,被人一吓就回来了。”孟小月说,7年来,为儿子申诉的事大半都是她在操办。光是北京,孟小月就已经跑了15趟,镇里、县里、市里和省里,孟小月已经不知跑了多少回。
何父贷款10万以备申诉
4月10日,孟小月在提交完申诉后,在昆明和记者会合。“法院收了申诉材料,但没给说什么时候给答复。”孟小月盯着记者,恨不得记者能马上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唉,不知道什么时候答复,也不知道能不能受理。”好脾气的何建贵也有点坐不住,他说,自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何建贵告诉记者,为了准备申诉,他已经把房子抵押给银行,贷款10万元。
何鹏的申诉,法院会不会受理?记者致电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该院有关负责人透露,案情比较复杂,法院正在研究,至于什么时候能给出答复,现在还不好说。
对话何鹏
没有无罪信念,我活不到现在
前日上午,记者在狱中见到何鹏,1米80的个头,短发,身穿囚服,胳膊上套着一个红袖章“监督岗”。由于何鹏在狱中表现良好,已两次减刑至14年。明年他还有可能再次减刑。除了时刻关注许霆案的进展,何鹏还在焦急地等待着自己案子申诉的结果。这段日子对他来说,是一种煎熬。
将近30分钟的采访,记者发现,何鹏很实在。他坦诚当时面对金钱起了贪念,如果银行不找到他,他就将钱据为己有;银行一旦找他,就如数归还。采访过程中,记者着重探求了何鹏在取钱、被判、通过许霆案看到希望,这一系列事件过程中的心理,试图还原何鹏这个人物。
何鹏看到满满一书包的钱,突然感到很害怕,于是停止取款,虽然当时卡里还能取钱。他承认自己没能抵挡金钱的诱惑,在道德上犯了错。而他取钱的心理诱因,或许是可以和家境好的同学攀比。
看到用卡可取那么多钱,控制不住自己
新闻晨报:现在会常想起当初取钱那件事吗?
何鹏:我尽量不去想,但不可避免,毕竟这件事改变了我一生。
新闻晨报:还记得当时的情形吗?
何鹏:我当时拿着卡去查询余额,突然发现卡里有很多0,就想试试能不能取出钱来。结果真的取出来了。第一天取出几千元,开始还想是不是亲戚给我存的钱。
新闻晨报:第二天,你又去取出40多万元,第一天晚上是不是经过很激烈的思想斗争?
何鹏:没有。我第二天很自然地就去看还能不能取出钱来,结果还能取。我控制不住自己,换了很多ATM机去取钱。
新闻晨报:取钱时兴奋吗?
何鹏:当时心情很复杂,不知道怎么说,就是一直在拼命的取。到后来,看到书包里满满的一包钱,突然有点害怕。那时候其实还能取,但是我不敢再取了。
新闻晨报:现在后悔么?
何鹏:后悔。当时没有社会经验,一下子看到那么多钱,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就有了贪念。
新闻晨报:有没有想过到底为什么要取这么多钱?
何鹏:没想过。就是看到自己的卡可以取那么多钱,控制不住自己。我家是农村的,家庭条件也不算好。爸爸妈妈为了我读书很辛苦。我到昆明读书,看着学校里的其他同学有很好的条件,我也想像他们那样。我知道我这是攀比心理,我虚荣,我不对,但是我当时真的羡慕那些条件好的同学。
新闻晨报:当时没有想到后果吗?
何鹏:只想到钱是从我的卡上取出来的。我当时想如果银行来找我要,我就把钱给他们,把钱全部交了就没事了。如果不来找我要,我就留下。
我知道自己不对。我在道德上犯了很大的错,我的道德感在金钱面前低了头。我也给社会造成了危害。但是我还觉的自己无罪。
新闻晨报:被抓进去,心里害怕吗?
何鹏:被抓进去后,当时我最担心的是要被学校开除了。当警察一直是我的梦想。
新闻晨报:知道自己被判无期之后,什么感受?
何鹏:我当时第一个念头是,既然是无期还不如判我死刑。我还那么年轻,就被判了无期。那么多年,我不知道该怎么过。既然没有了希望,还不如直接判死刑一了百了。
新闻晨报:想给自己翻案?
何鹏:是。我基本上每月写一份申诉,有时一个月写好几份。申诉现在是支撑我的一个信念。我还不断给报社和电台写信,我希望他们能帮助我,能让我的案子重新审理。
新闻晨报:你觉得可能性大吗?
何鹏:一般终审的案子要重判很难,但是我一定会坚持。我没罪,我不应该在狱里呆这么多年。没有无罪信念,我活不到现在。
新闻晨报:这些申诉都如石沉大海,你不担心自己一辈子就这样在牢里度过了?
出乎意料,得知许霆二审被判5年,何鹏并不高兴,反而失望。他觉得自己的错误偏偏发生在了“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这导致他没有许霆那么幸运。
要不是许霆,没有人会关注我
新闻晨报:当初是怎么知道许霆这个案子的?
何鹏:我是听收音机听到的。那时候许霆一审下来判的无期徒刑,和我一样。我觉的他的案子和我的很像,就一直非常关注,天天听收音机。
新闻晨报:你觉得你和许霆的案子谁更严重?
何鹏:我觉得我的要轻一些。第一,我把钱还了。第二,我没有想过要逃跑。从这两点来说,我比他要轻。
新闻晨报:听到许霆案子的判决,是一个什么样的感觉?
新闻晨报:你觉得许霆案子最后改判的原因是什么?
何鹏:他的案子发生在经济发达的广东,那边比较开放,包括舆论环境也开放,把这个事情报道出来了。而我坐了7年多的牢,要不是许霆,还是没有人会关注到我。
新闻晨报:他从无期到5年,是不是也让你看到了希望?现在是不是很兴奋?
何鹏:以前没有那么强烈的希望,现在这个希望越来越强烈,但是又怕会有更大的失望。我不兴奋,相反很煎熬。
新闻晨报:知道这个案子之后你做过什么?
何鹏:我给报道许霆案子的广播电台写了一封信。我在信里希望银行不要再出这样的错。新闻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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