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米加步枪”到大炮弹

　　文/刘统

　　粟裕将军感慨地说：“淮海战役的胜利，要感谢山东老乡的小推车和大连的大炮弹”

　　谈到解放战争，我们都有一个印象：解放军依靠“小米加步枪”打败了美式飞机大炮武装的国民党军队。然而经历过战争岁月的老人都知道：“小米加步枪”只是解放军以劣势装备战胜优势装备之敌的一个比喻。

　　真正打起仗来，战略战术固然重要，但武器更是不容忽视的条件。解放战争，几万人的大规模运动战、防御战、城市攻坚战，靠“小米加步枪”显然不够。

　　当时，解放军的武器来源是非常有限的。在1948年以前主要靠战场缴获，自己只能生产少量的子弹和手榴弹。制造迫击炮弹，是从没有爆炸的炸弹里挖出炸药，再装填到炮弹壳里。这样条件下生产出来的炮弹，数量很有限，质量也不行。华东野战军打潍县的时候，用自造的迫击炮攻城。炮弹出膛后，尾翼在飞行中脱落，剩下个光秃秃的弹体失去平衡，半截就掉到地上。这样的质量怎么能保证战斗的胜利呢？

　　1948年3月解放军攻临汾，国民党军依托城墙固守。解放军没有重炮，只好采用挖地道炸城墙的方法，整整费时72天，才把临汾拿下。照这样打下去，解放战争真不知要打多少年。

　　还是要靠自己有军工厂，能大批生产武器和炮弹才行。由于历史的原因，关内各解放区的兵工厂条件都极为简陋，没有高炉，没有车床，基本上都是“土法上马”。中共中央把希望寄托在东北，那里有很好的工业基础，为发展军工提供了条件。大连是南满的工业基地，当时被苏军占领。国民党不能靠近，共产党可以在城市中秘密活动。中共中央从延安、华东派了几百名军工干部秘密潜入大连。华东军区军工部部长吴屏周、副部长吴运铎也在其中。

　　这些干部到了大连后，组建了“建新公司”，接管了一批日本人遗留的企业，秘密建立了炮弹厂、引信厂、炼钢厂和化学厂。吴屏周任炮弹长厂长，吴运铎任引信厂厂长。上级要求在短时期内生产出部队急需的山炮和榴弹炮炮弹。大家把日本人造的炮弹拆开、制图，试制出来。因为没有大炮进行试射，他们采用土办法用绳子拉火引爆。8发炮弹炸了7个，最后一个不响。当他们走过去观察时，炮弹突然爆炸。吴屏周当场牺牲，吴运铎身负重伤。

　　有人回忆：“这次事故后分析，可能是引信撞针处有毛刺，当绳子拉下后，毛刺把撞针挡了一下，他们过去一动，撞针撞上引信引起炮弹爆炸的。”鲜血和牺牲教育了大家：在军工生产上，仅有精神和勇敢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掌握科学技术。

　　尊重科学就要解放思想。当时掌握生产技术的是遗留的日本技术人员。军工干部对日本技术人员采取人格上尊重、技术上重用、生活上照顾的政策，干部们都吃包米面，保证日本人吃大米。干部们是供给制，给日本人发工资和技术人员津贴。

　　以诚相待调动了日本技术人员的积极性，他们从受雇者转变为自觉的革命者，为军工事业发挥了作用。炮弹厂不但生产出合格的炮弹，而且采用了当时先进的硬质合金机械加工技术，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化学厂也研制出硝化甘油、无烟火药、发射药，满足了炮弹生产的需求。到1948年底，大连军工生产已经形成规模。军工干部通过向专家学习和生产实践，也成长为新中国第一代工业领导和管理者。

　　到1948年底，建新公司完成了生产20万发炮弹的任务。华东军区组织了70条汽船和渔船，将炮弹从大连运到山东解放区。炮弹厂的旁边就是码头，每天夜晚，干部们都要把一箱箱炮弹扛到船上。乘着夜幕，船只悄悄地靠近山东半岛成山头的一个叫俚岛的小港口。卸下的炮弹用马车和汽车输送到前线部队，并转送到刘邓的中原野战军和华北野战军。

　　解放军有了充足的炮弹，战斗力发生了质的变化。

　　淮海战役中，中原野战军将黄维兵团包围。黄维凭借众多的美式火炮，收缩成一个圈圈，用密集火力让解放军无法接近。他得意地自称是个啃不动的“硬核桃”。华东野战军调集了重炮，终于敲碎了这个“硬核桃”。粟裕将军感慨地说：“淮海战役的胜利，要感谢山东老乡的小推车和大连的大炮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