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是路遥

　　第十三个“世界读书日”来临之际，我所在的城市搞了一个“影响我一生的一本书”的征文，来自全国各地的读者都对影响自己的一本书做了温馨、浪漫的回忆，从中可以看得出一本书对一个人的影响和意义。有意思的是，已故作家路遥的《平凡的世界》成了人们评议最多的一本书。

　　听到这个消息，当时我就想，怎么会是路遥呢？路遥为什么能屡屡得到读者的垂青呢？

　　路遥《平凡的世界》写完后，西安有个《文友》杂志，刊登了路遥写的一篇文章，很长，标题是《早晨从中午开始》，详细记述了路遥创作一百多万字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的心路历程和其中的甘苦滋味。我记得其中有个细节，路遥说他疲惫地画上最后一个句号，接下来第一个动作，就是把桌子上的十几根废弃的圆珠笔从窗户扔了出去。后来，这本《文友》杂志不知去了哪里，但关于路遥的这段记忆却清晰如昨。路遥因《平凡的世界》而荣膺了第三届茅盾文学奖，而他却在这个时候不幸早逝。

　　《平凡的世界》我没有读过，但路遥的中篇小说《人生》、《惊心动魄的一幕》、《在困难的日子里》却读了几遍，当时感觉路遥的文字平实朴素，一点也没有当时“寻根文学”那些写作者的夸张、卖弄，倒是路遥一帧黑白分明的相片，让我看到了这个陕西汉子的沉稳、自重，指间香烟缭绕的烟雾，在他面前徐徐不肯散去，路遥双目直视着一个我不曾了解的地方。这是一个坦诚实在的陕西汉子。

　　路遥的死，无疑是让人扼腕长叹的。在路遥死后的十几年里，关于路遥的话题总是不断。幸运的是，他的《平凡的世界》总是在历年来的读书征文中，被读者反复说起。这就是一个作家的大幸。韩石山先生写了几篇关于路遥的文章，其中一篇还上了当年的散文排行榜。他说路遥是被累死的。路遥生前的同好，贾平凹先生在路遥逝世十五周年时，也写了一篇文章，说路遥是死于“家族遗传”的肝硬化腹水病。两种说法，我更愿意相信贾平凹的“家族遗传”，但其中对悲苦路遥的惋惜之情，韩石山和贾平凹都是一样的，都寄寓了生人对死者的莫大感慨。人死不能复生，但文学却可以让所有的逝者成为永恒。路遥就是最好的佐证。当然也有人在想，如果路遥在世，在当下现实境况下，路遥还会坚持他的文学理想和操守吗？他会进入“作家富豪榜”吗？他会写出比《平凡的世界》更富激情、创造力的作品吗？

　　1984年，路遥曾经担任过中央电大当代作家谈创作课程的主讲教师。他在讲到作家的历史感时说过的一段话，似乎可以找到他的小说为何受到读者追捧的原因。他说，“我们应追求作品要有巨大的回声，这回声应响彻过去、现在和未来，而这回声只有建立在对我国历史和现实生活广泛了解的基础上才能产生……”

　　路遥还说过，只要读者不遗弃你，就证明你能够存在。从广大读者对《平凡的世界》的热爱，就可看出路遥是可以永恒的一位作家。因为他一直是面对读者写作的。自然读者也就格外地关注他。和读者形成对比的是，路遥很难进入主流批评家或者说编选者的视野，这不能说是一件让人感到遗憾的事情。所幸的是，真正让读者记取的作品，正是可以万古流传的经典。从古至今，我们耳熟能详的诗文里，已经给我们说明了这样一个简单而又朴素的真理。只是能达到这样水准的人，现在还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