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特警支队长的六天六夜

　　新华网杭州6月5日电 题：一个特警支队长的六天六夜

　　金立操　徐佳　方益波

　　他有一个买地图看地图的习惯。

　　他总是在裤兜里揣一块压缩饼干。

　　他说，执行任务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特警就是要前进，前进，再前进！

　　这位头发花白、带着浓重乡音、总是和和气气，说话声音也不大的49岁老警察，就是杭州市公安局特警支队长徐柏林。

　　在长达20天的赴川抗震救灾行动中，他雷厉风行、坚决果断、高效完成前线指挥部任务。

　　“那是任务最艰巨的前六天……”徐柏林沉浸到那紧张激烈的回忆中。

　　“有了地图困不倒，有了碗饿不倒”

　　5月13日，深夜1点半，骤然响起的电话，惊醒了徐柏林。凭经验他知道，肯定有紧急任务。接完电话，他只对家里交待了一句话：来任务了。

　　12小时后，当坐上开往成都的飞机时，他已经有了一个特殊的身份：杭州市赴川抗震救灾特警队总指挥。手下100名精兵强将，神情巍然，不动如山。

　　他随身携带的，还有在等待任务的半小时里紧急采购的四川地形图，甚至还有两只不锈钢碗和一根棍子。

　　“有了地图困不倒，有了碗饿不倒。”徐柏林说。这些经验来自于他记忆犹新的一本书：《唐山大地震》。这些东西，后来都派上了大用场。两只碗让队员及时吃上了热饭菜；一根棍助队员急行军一臂之力。

　　那一夜，根据公安部前线指挥部的要求，按时到达成都特警支队营地，吃上第一顿晚餐——面条时，徐柏林和他的队员们遇到了平生第一次地震。“我们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有些不知所措。”徐柏林实话实说。

　　20天后的青川县马鹿乡，再一次余震袭来时，已经积累了不少经验的徐柏林淡定地对大家说：“4．5级，就是动了一动，不要怕。”他的感觉和测定的结果基本不差。

　　5月14日6点，接到前线指挥部命令的徐柏林简单干脆地向特警传达命令：“前进，向震中前进。”

　　在213国道密集的车流人海中，20多公里的路，特警队一路奔波10小时，终于在下午4点半赶到都江堰幸福镇，并在福颖小区内设立了指挥部。这个时候队员们已经一天没有吃任何东西。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更何况我们携带了大量抢险的辎重强行军”。晚上8点半，前指后勤部门终于从极为紧张的物资中，给特警们供应上了一顿晚饭，每人5个小刀切馒头。

　　“就当时的条件来说，能供应上这些，已经相当不错了。”徐柏林说。不过，对这些平时吃得下睡得着的汉子们，每人只能吃5个小刀切馒头，还没有干净的饮水，显然不足以补充体力。这个时候，保证队员们足够的食品和卫生条件成为徐柏林最挠头的事情。

　　四个组连夜被派出寻找饮水。半夜12点，一个组有了消息，在郫县找到一个矿泉水厂，经过一番解释说明，特警队员终于带回30箱矿泉水，这时已经是第二天4点半。

　　余震在不断发生，所有的特警队员只好睡在车上，为了节约宝贵的汽油，空调当然是一种奢望，车上闷热难忍。为了防止有些特警队员熬不住跑到危险的房屋边，徐柏林和一些中层干部基本没有合眼，“危险难料啊！”

　　特警们还没有睡到两个小时，命令又下达了，“25％的队员作为后勤保障组，另外的队员继续挺进！”

　　队员们睡觉，党员干部彻夜守护

　　5月16日，沿着213国道，杭州特警队继续向震中挺进。

　　但是，车只能开到紫坪铺大坝，路已经被不断的塌方和泥石流彻底毁掉。余下的，只有靠队员的双脚，靠他们平时艰苦训练练出来的体能，靠这支队伍的凝聚力。

　　钢钎、断线剪、千斤顶……每人负重40公斤，76名特警继续前进。

　　这个时候，“漫山遍野都是人。”徐柏林描述了当时的情况，“往外走的都是受灾群众，往里抢进的都是解放军、公安特警、消防战士、志愿者。”在这里，来自全国各地的特警们聚在了一起，“估摸至少有2000人，大家都心急如焚，时间宝贵啊。”

　　“这个时候最大的问题除了泥石流、塌方、落石外，混乱的人流中，最怕就是掉队。”全队领导头尾稳住，中层队长们各自顾牢，在拥挤的救援队伍中，蜿蜒向前。

　　友谊隧道，长960米，向汶川挺进中最大的一只拦路虎，过了隧道就到汶川。但是，隧道外的山体摇摇欲坠，滚石滑落，隧道内落石遍地，损毁车辆横陈，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隧道会轰然倒塌。

　　怎么办？震中已经接近，不穿隧道，就要翻越1600米的高山。过，还是不过？

　　“过！”徐柏林一咬牙，“时间宝贵，救命要紧！全队最快速度过！”

　　杭州特警支队的76名特警一头冲进隧道。一公里的路，似乎从来就没有这么漫长，在呛人的粉尘中，碎石间，车辆旁，特警们终于冲出隧道，此时，已经是晚上8点，指挥部命令，就地休整。

　　在彻夜不绝的山体滑坡声音中，和冲过隧道的其他特警一起，杭州的特警们在岷江旁度过了又一个不眠之夜。

　　这一天，大家只喝了一瓶水，吃了一块压缩饼干。

　　5月17日7点，饥肠辘辘的特警们继续前进，他们接到命令，去20公里外的汶川核心灾区水磨镇组织救援，那里尚没有有组织的救援。水磨镇位于青藏高原延伸段，为少数民族居住地，地形十分复杂，地质条件差，泥石流滑坡严重，救援力量尚无法空投。

　　在路上，一些群众自发在路边摆上热水供应给救援人员，这是特警们多天来喝上的第一口热水。“有的群众，甚至把家里不多的米都拿出来，烧不成饭，就熬成米汤。”徐柏林说得有些动情，“我们终于喝上了一回热汤，这个时候，可以真正体会鱼水情深。”

　　20公里，用了12个小时。大多数队员的脚上磨出了水泡，揪心地疼。

　　晚上8点，到达水磨镇的特警在当地政府指挥下马不停蹄地开始救援。连夜搜索了两个村庄，没有发现生命迹象。

　　晚上12点，特警们在山坡上睡着了，“但是，整个山坡上找不到一块可以容纳76个人一起扎营的安全地方。”徐柏林说。最后，队伍分开在两块地方露宿，队员们睡觉，党员干部彻夜守护。

　　爬了8个小时到达救援点

　　5月18日一早，徐柏林就组织特警再次搜索了几个村庄，“很遗憾，没有救出活人。”说到这里，徐柏林的神情十分凝重，当时，已经是灾后第六天，离黄金72小时过了一倍多的时间。特警队员还分批帮助乡政府做了拆除危房、分发物资等工作。

　　救援队的给养已基本告竭，和外部通信十分困难，卫星电话的电池也快耗尽。

　　晚上6点半，指挥部命令返回紫坪铺接受新命令。徐柏林把剩下的食品给养全部收集，交给了当地群众，然后把队伍编成10人一组，灵活前进。

　　徐柏林说，特殊条件下用小分队前进的方式更加灵活，队伍的前进速度明显加快，半路上，又搭上了部队的四辆工程车。晚上10点，一身倦意的特警们终于返回紫坪铺。

　　后勤组民警给返回的特警一个好消息，找到一些方便面，可以吃些热的了！“这辈子吃到的最好的食品了！”不少特警把不锈钢碗刮得噌噌响。

　　5月19日早上，徐柏林得到消息，虹口乡已经音信断绝一个星期，还没有一支救援队伍到达虹口乡，里面大概有2000名山民和被困游客急需救援。到乡里的公路正在打通，但是，时间不等人，如果给养不到，2000人的生命，随时都有危险。徐柏林主动请缨。

　　估计了被困人员的人数后，徐柏林组织22名突击队员，平均每人负重40公斤物资。为了携带更多的救援物资，特警队员把自己的需求降低到最低限度，一瓶矿泉水，一包压缩饼干。

　　救援队伍要翻越1500多米的卡子山。山不高，但山的平均坡度达到了45度，许多地方甚至是70度。49岁的徐柏林和其他的21人，手脚并用向上爬。

　　用不了多久，手磨破了，膝盖磨破了，鞋子也磨破了。

　　没有后退的路，向前，再向前！爬上一米，2000人的生命就多一分保障！

　　从早上8点到下午4点，用真正的“爬”姿爬了8个小时，特警们终于爬到了山上的虹口乡。

　　在这里，徐柏林看到了感人至深的一幕：“当时我们还携带了收音机，这也是虹口乡里的2000多人7天来第一次收到外面的消息”。围绕着几个小小的收音机，2000多名群众自动围成了几个圈，除了收音机播出的国家抗震救灾的消息，一片安静和沉默。终于，有人喊出了“共产党万岁”，不少人潸然泪下。

　　出乎徐柏林预料的是，到达后不久，三辆小面包车摇摇晃晃地开到了虹口乡，从带队的当地民警处得知，下山的公路能开车了。“当时，他并没有告诉我真实的情况。”徐柏林说。

　　“坐车下去2个小时，比爬8个小时的山，可轻松多了！”全体特警二话没说，高高兴兴上了车。

　　三辆面包车在黑暗中蹒跚而行，很快，特警们发现，这并不是一次愉快的经历。除了要避开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路面的坑不说，还不断有石头从山上滚下来，车子被大大小小的石头砸得丁冬响。一个车轮外，就是黑不见底的深崖。大家的精神高度紧张。

　　最后一辆车的一名队员突然间回头一看，看到房子大小的一块石头擦着车后窗“呼”地滚下山崖，发出沉闷的一声，他大叫起来。“当时，居然没有人听到他的叫声。”徐柏林想想也有些后怕。

　　车子摇晃着开下了山，驾车的当地民警一声不响地跳下车，坐倒在地上，从来不抽烟的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根香烟。事后，徐柏林才晓得，驻地的特警同事们等到天黑也没见他们下来，焦急万分。当地的民警主动提出驾车上山看看，而他们开的这段路，有两公里属于极危险路段，平时就经常有车往下掉。

　　5月20日后，赴川特警们的工作转向以维护社会治安为主。但是，抢险救援的六天六夜无疑已成为徐柏林生命中重要的经历。“当时，我们的想法就是救命，救更多的命。”徐柏林总结，“四川的日日夜夜，会是所有特警队员生命中宝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