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中，大爱至善的闪现(图)

　　来自河南的一位志愿者正在四川灾区为群众理发。本报记者杨登峰摄

　　到达灾区时，已是“5·12”大地震后的第9天。曾经以为震后之初的惨烈与动人心魄的场景已经不再，对于能否采写出有冲击力的报道不敢奢望。

　　然而，甫抵成都，记者就感受到了非常时期的非常人、非常事。此后10天穿梭于灾区乡镇，所见所闻更时时有触动，有感悟。虽不见宏大、惊人场面，但那许许多多的平凡人、小故事，足以让人体验到灾难之中人间大爱至善的闪现。

　　成都:引人入“境”的街头即景

　　5月21日，傍晚时分的华西医院。暮色中，一辆运送伤员的小卡车驶进院内。时刻守候的医护人员立刻迎上前去，接收、诊断、处置、消毒，一切有条不紊。

　　卡车司机是位中年男子，记者与他有了如下对话：

　　“从哪里来？”“安县”。“是亲属吗？”“不是。我们去为灾民送食品，发现了这位82岁的重伤老人，急需救治，就拉到成都来了。”“安县是你的家乡吗？”“不，我是成都的志愿者。”

　　入夜，成都天府广场。几簇在地上摆成各种图案的烛光辉映着祈福、签名的人群；横幅、旗帜下，更有数百人在齐呼“四川不哭，中国加油!”，那场景令每一个人都会受到感染。附近僻静处，一位年轻的姑娘独自蹲在地上，用小刀一点点铲除凝结在地砖上的蜡烛残痕，装进一个自带的大信封。对于记者的好奇，她说：“这些残痕干了以后再踩踏，很难清除。点燃时应该垫上一张纸的。”我们的谈话吸引了一对母子，很快也蹲下身来，与那姑娘一起默默地铲了起来。

　　〔记者感言〕到灾区几小时，无意中踫到的志愿者，令人迅速融入“患难见真情”的意境。广场上汇集的人群，又使人领悟了愈挫愈奋的道理，灾难反而凝聚了人心，激发了斗志。而那默默做事的姑娘，于激情中体现了细心，传递了文明，不也是人性之善良美好的流露吗？

　　绵阳:善举“放大”的人性美

　　九洲体育馆是绵阳市最大的受灾群众临时聚居点之一，高峰时曾经接纳近4万人。5月23日，记者走进时，温家宝总理刚刚第二次视察这里后离开。体育馆内外到处是人群，最夺目的是各类救助和志愿者的旗帜。据介绍，现场近两万人中，志愿者占了十分之一。他们有的在接待咨询，有的在照料哺乳期的母婴，有的在教孩子识字，有的在陪孩子做游戏。如果排除地震灾害的元素，截取其中任意一个画面，都会是温馨惬意的场景。

　　一辆挂着湖北牌照的面包车驶进场内，送来了满满一车方便面和矿泉水。志愿者昼夜兼程赶来，就是为了向灾区人民表示一点心意。时近中午，工作人员留他们吃饭，他们执意不肯。工作人员说，吃饭也就是方便面。志愿者回答：吃方便面我们也会自己去买，不能再给受灾群众添麻烦。

　　走出体育馆大门时，又一辆本地面包车停在路边，几位年轻人抬了两个盛满热腾腾稀饭的大桶。他们说，受灾群众每天吃饼干、方便面不行，送来点热饭，帮他们调剂调剂。

　　〔记者感言〕志愿者中大部分是学生，是大一些的孩子而已。灾难使他们迅速长大了，成熟了，学会了善良，学会了做人。这是课堂上传授不了却会影响他们一生的真知。

　　志愿者的细心，原本只在亲人之间才有。施之于救灾，是人性之善之美的“放大”，不仅是其个人的精神升华，而且在影响社会生活。

　　什邡:她救了几十条生命

　　项志是什邡市金河磷矿的职工家属，平时靠在宿舍区门口摆摊为生。大地震发生时，她的丈夫、妹妹就在距她不过几百米的家里。灾难降临，宿舍区的房子瞬间成为废墟。

　　幸免于难的工友们迅速展开营救。因为项志对宿舍区最熟悉，甚至地震时谁在家里都能说出大概。于是请她一一指出方位，她领着救援者挨家挨户地刨、挖，先后救出了几十条生命，但她的丈夫、妹妹却都遇难了。

　　记者问：“你为什么不去救自己的亲人？”她说：“顾不得了。那时候，看到谁就挖谁，谁好救就救谁。后来，一位工友把他受重伤的妻子交给我，让我不断地和她说话，怕她昏迷。我抱着她，根本腾不出手来……”

　　〔记者感言〕项志不过是一位摆摊为生的普通妇女，在灾难面前却有惊人之举。对于记者想找她“思想闪光”的问话，她的回答虽然质朴，却很真实。其实，许多平民英雄在做出壮举的刹那间，只是做出了出于人性基本道义的选择。不必刻意挖掘什么，他们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青川:来自唐山的“报恩人”

　　5月24日，青川县抗震救灾指挥部，一位操着唐山口音的中年妇女引起了记者的注意。攀谈中得知，她叫卢青梅，来自唐山丰润县，是位医师。4天前，随车队到青川送救灾物资，看到震后灾情严重，决定留下来多做些事情。

　　“你们住在哪里？”“汽车上，凑合一下就过来了。”“为什么今天来找指挥部？”“我们的车没有汽油了，干不了活。来看看能不能给加点。”“你经历过唐山地震吗？”“我就是在废墟中被人刨出来的。现在能够帮青川人做点事，就是报恩了。”她还“透露”说，他们几个人没带多少钱，临时凑了一万元，准备走访100户人家，“钱不多，是个心意。我是经历过大地震又被人救出性命的。可以讲给这里的受灾人家，帮他们解脱心理上的恐惧阴影。”

　　〔记者感言〕受恩于人者施恩于人，这是卢青梅对报恩方式的选择。当报恩行为超越了特定对象时，就成为一种大爱，一种社会行为。这样的报恩传播开来，传递下去，当然是社会和谐，是“世界充满爱”。

　　德阳:不知姓名的好心人

　　5月25日上午，记者结束在青川的采访返回成都。因为天气预报有强降雨，担心造成新的山体滑坡或坍方阻塞山路，记者请青川工会的司机小李把我们放到县境就赶快回去，接下来的路程只能碰运气了。

　　一辆辆汽车驶过，都没能搭载上。我们可能要困守此地了。这时，一辆桑塔纳驶来，我们不抱希望地挥了挥手。汽车驶出约10米，竟停了下来，车上走下一位年轻人问“搭车吗？”“是。”“去哪里？”“成都。”“我们只到德阳。”“也行。到德阳我们再想办法。”“上车吧。”记者喜出望外。其实，那车上已经坐了三个人，挤进我们两人，着实负担不轻。年轻人说：“你们当记者的也不容易，我们帮忙也是应该的。”车进德阳境内，年轻人又问：“你们去哪里？”“市总工会。”他问了大致方位，把我们径直送到。我们道谢之后问：“你家离这还远吗？”回答：“还要往回返。我们不住在德阳市里。”愕然间，他们已经远去，连姓名都没来得及问。

　　〔记者感言〕物欲横流、拜金主义，是时下屡受抨击的社会弊端。人性的善良、无私果真被金钱湮灭了吗？看看大灾面前多数人的表现，听一听救灾中的感人故事，特别是记者亲身经历了无私的帮助，答案已经明了。

　　附带说一句，我们到德阳2小时以后，青川发生了6.4级强余震，记者搭上车的竹园镇，再次发生山体滑坡，道路中断。震惊之余，真要感谢那三个好心的年轻人。

　　汶川:可亲可敬的年轻士兵

　　汶川县映秀镇在大震中几乎夷为平地，仅剩的少数建筑已成危楼，必须爆破拆除。5月28日下午，爆破前，包括抢险的军人都被拦在警戒线以外等待。

　　五个年轻士兵坐在路边，头部埋入胸前，都打起了瞌睡。这一幕吸引了众多镜头。不是太困太累，他们不会如此“不顾”军容风纪。旁边两个小战士各用一只耳机，想来是在收听音乐。看到记者的镜头，一个战士捅了他们一下，那战士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收起了耳机。问他们“多大了？”都不到20岁。“进驻多久了？”“半个月。”“每天能睡几小时？”“说不清楚。”战士们那疲惫且茫然的表情，深深地印在了记者的脑海里。

　　暮色中，映秀镇内的瓦砾中走出两位战士，他们来自资阳某部，是挖掘机手。每天的工作是清理现场，发现遇难者遗体就交给专业人员处理。记者发现其中一位没戴口罩，急忙递过备用的请他戴上，他谢过说：“一忙，就忘了。”我们同行出镇，一路上听他们用平静的语气讲述灾难的惨烈，令人感到他们心灵上的压抑。分手时，战士一再嘱咐：一定要消毒，多多保重。

　　〔记者感言〕很少有机会近距离地观察和接触士兵，救灾中走近他们，才发现他们的可亲可敬。士兵中绝大部分不足20岁，士官也不过20岁出头。脱下军装，他们可能还是父母的宝贝，穿上军装却担起了一份责任，而且是很重的责任。没有这些年轻战士，灾难的后果会更惨重；有了这些年轻的战士，才挽救了数以万计鲜活的生命。真应该感谢他们。

　　互道“保重”，是身处灾区的人们彼此常说的话，发自内心，不是客套，为他人祝福，也保护自己。从灾难中走过的人，才能体会到生命的宝贵，活着真好，活在充满爱的世界，的确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