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 救灾部队飞机深入灾区,都是在“两山夹一沟”的地形中飞行。陆航团政委张晓峰说:“有很多飞行员老家就在震区,在高空就能看到亲人倒塌的房屋,却不能下去参与救助;亲人生死未卜,他们还要强忍悲痛继续执行任务;飞行员在山谷飞行完全靠自己的判断操作,稍有不慎就可能机毁人亡。” |
故事导读 昨日10时55分,汶川县映秀镇西北的高山密林中,驻渝某集团军陆航团抗震救灾失事的米-171直升机残骸被找到。
“抗震救灾中,飞行员们简直是在拼命。”这是出事前,陆航团政委张晓峰接受本报记者专访说的话。随后,记者乘坐米-171直升机前往灾区采访,体会了张政委所说的“拼命”之旅。
乘坐米-171直升机 当飞离紫坪铺大坝后,直升机就一直在“两山夹一沟”的地形中飞行。
5月23日上午,成都凤凰山,成都军区驻渝某集团军陆航团机场。
数十个足球场大的起降坪上,十余架迷彩涂装的直升机正加紧起飞,其他的原地待命。巨大的轰鸣声让记者听不清旁边人说话。
9时许,通过层层严格的审查,记者将登上其中一架直升机,赴茂县灾区采访。同行的,还有数名灾区群众和一些救灾物资。
这是记者第一次与军用直升机亲密接触。这是一次不同于以往采访的体验,也是一次不同于平常的空中飞行体验。空气中,似乎充满凝重而神秘的气味。
专用越野车载着记者在起降坪便道行驶良久,才在一架迷彩涂装的米-171直升机前停下。
踏进机舱,眼前的情景让人吃惊,或者说失望——机舱里,除了一个巨大的黄色油箱,几乎没有其他设施,这架主要用于运输的直升机机舱里连座位也极其有限。
和那些执行任务的战士一样,记者席地而坐。
舱门关上,一阵轰鸣袭来。透过狭小的窗户,能看到机顶上方巨大的螺旋桨开始慢慢旋转。随着轰鸣声增大,旋转速度逐渐增快。机身开始轻微摇动,慢慢起飞,朝茂县方向飞去。此时,记者只能用吼的方式,才能让同伴勉强听清自己的话。
脚下的城市逐渐被甩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乡村和山峦丘壑。地面上,开始有倒塌的房屋,随着离震中距离的缩短,倒塌的房屋逐渐增多。
当飞离紫坪铺大坝后,直升机就一直在“两山夹一沟”的地形中飞行。从空中看,震区惨状尽收眼底。脚下,是一片山河破碎——原本葱郁的大山山体裸露出植被下黄白色的泥石,不时有泥石下滑进岷江,在山间腾起一股股黄白色尘烟。
从都江堰沿岷江而上,在飞行界被称为“进山”。“进山”的航路跨江电线多,进入汶川后,必须下降高度。直升机稍作降落后,记者发现,三条电线居然就搭在前方不远处!突然,直升机机头猛抬,几乎是掠电线而过。记者吓出一身冷汗。
进入汶川境内,可从空中看到远方九顶山山巅的终年积雪,很美。映着那些破败的山体,耀眼的积雪在震后川西显示出的,是一种残酷的美。
“老人们说,这九顶山上的积雪化了,就会有大灾难。”直升机巨大的轰鸣中,同行的灾区群众杨维玉说。
杨维玉是茂县人,震前经营着茂县至绵阳的客运汽车。她痴痴地望着下方的汶川县城,幽幽地说:“今年雪还没化,怎么灾难就来了?”
飞行员每天在拼命
“飞行员在山谷飞行完全靠自己的判断操作,稍有不慎就可能机毁人亡。”
直升机贴着云层下方飞行,气流不时让机身有些颤抖。离茂县越来越近,直升机飞行高度下降,开始在山间飞行。两边均是被震松的山体,脚下,原本清澈的岷江水已变得灰黑。
刚进入高原地区,眼前尽是云雾,直升机放慢速度,利用一个互通式峡谷,绕开云层,提升高度,看准一个云洞钻了下去,进入正常航线。
这是一种完全不同于乘坐民用飞机的感受——窗外,不是蓝天白云,而是疮痍满目的震区;屁股下,不是舒适的航空椅,而是金属的机舱地板;耳边响起的,不是轻柔的音乐,而是巨大的轰鸣声……一阵莫名的恐惧从记者心底生起,逐渐扩散到全身。
“现在是我们报答人民的时候了。”这是震后陆航团政委张晓峰对全体飞行员下第一道抗震救灾动员令时说的话。
在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张晓峰说:由于任务特殊,几乎所有飞行员是在拼命。
直升机仍在山间飞行,驾驶舱的门一直紧闭着,记者无法看到飞行人员操作的情形,只能从窗边掠过的山巅、白云想象他们飞行的难度。
“执行这次抗震救灾任务的飞行员要面临几大考验——有很多飞行员老家就在震区,在高空就能看到亲人倒塌的房屋,却不能下去参与救助;亲人生死未卜,他们还要强忍悲痛继续执行任务;飞行员在山谷飞行完全靠自己的判断操作,稍有不慎就可能机毁人亡。”
想起临行前陆航团政委张晓峰这席话,记者不由对那扇紧闭着的金属门后的飞行人员生出敬意——他们真的是在拼命!
45分钟后,这架米-171直升机降落在茂县,这里的机场是一块较为平整的草地。从空中就能看到,草地四周已戒严,各个出口均有武警或解放军值守。
走下直升机,螺旋桨仍在转动,卷起的巨风让记者险些站不住脚。通过层层关卡后,记者来到成都军区驻渝某集团军位于茂县的抗震救灾指挥部。
在此次抗震救灾中,陆航团创造了五个第一——第一个从空中抵达汶川、茂县、映秀、北川等重灾区;第一个将食品、药品等救灾物资送到灾区群众手中;第一个从灾区运回伤员;第一个搭载通信小分队飞抵汶川;第一个将通信设备运抵灾区。
团长无暇接受采访 “对不起,团长忙,请稍等。”“对不起,团长实在没空……”
采访结束,24日晚上,记者欲离开茂县,此前一直在茂县指挥抗震救灾的集团军政委崔昌军也欲赴成都开会。当时,茂县通往外界的公路已抢通,但汽车须经汶川、马尔康绕道行驶,路程近1000公里。由于沿途余震不断,随时塌方,需费时18个小时。因此,直升机仍是茂县群众通往外界的最重要方式。
“明天一早会有直升机过来。”24日晚上,记者采访完一名从松潘徒步进入茂县的步兵团战士后,集团军政委的秘书告诉记者。
高原的天气说变就变,夜半时分,天空突然满布乌云。次日一早,能见度依然极差。记者得知,直升机从凤凰山3次起飞均未成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到下午,天空中仍然一片黑压压。记者和集团军政委崔昌军一行被迫滞留茂县。
与此同时,本报另一路记者滞留凤凰山机场,计划采访陆航团团长。
这是一次艰难的采访。本报记者经团领导特许,曾5次登上机场塔台。有几次,距离团长不足3米。
25日上午9时30分,记者登上塔台。“瞧,那位站着说话的就是我们团长。”一位军官小声说。他走到团长面前耳语,团长身边,七八名官兵正齐刷刷看着团长——他太忙了。
“对不起,团长忙,请稍等。”记者只得下楼等待。
记者看到,机场特为记者们划出专区。这里,每天聚集着很多等待采访的大批记者。
“再上去试试吧。”半小时后,一位工作人员小声告诉记者。“真抱歉,团长在主持另一个会议。再等等吧。”“对不起,团长实在没空……”
陆航团政委张晓峰说:“按飞行要求,直升机飞行员一天工作最长不能超过6小时,但团里的飞行员每天飞行长达10小时,最多一天飞6趟。此次抗震救灾中,我们的飞行员已在震区飞行了1000余架次。他们太累了。”
25日晚,憋了两天的雨终于横扫茂县上空的漫天乌云。26日上午,另一架米-171直升机终于降落在茂县“机场”。
被困一天两夜后,记者再次登上直升机,返回成都。
脚下,又是疮痍满目的震区。
耳边,仍响彻着巨大的轰鸣声。
想到“拼命”这个词,记者无法不对那扇驾驶舱门后的英雄们肃然起敬。
首席记者周立记者许泉袁尚武冉文报道摄影
(责任编辑:廖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