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特大地震前期“紧急救援”阶段已过,随之而来的灾后重建工作将更加繁琐漫长。记者在四川灾区各地采访时发现,受灾群众日常生活趋于稳定,早些时候全国各地涌入灾区的志愿者已陆续分批次撤离,而事实上,此时此刻,仍需要相当数量的“专业志愿者”投入灾后重建工作。
6月15日,在成都双流机场空港货运站,由40多名红十字会志愿者组成的物流转运队仍在坚守岗位。过去一个月中,祖国各地发往四川红十字会的海量救灾物资,都要经手这些志愿者,分发、转运到灾区基层老百姓手中。
现场负责人李华介绍,从货物清点、登记、车辆调度、押运等,所有环节的工作全部由志愿者完成,省红十字会专职人员奇缺,只能派出两名工作人员在现场统筹安排。目前,队伍轮换很快,前后有二三百人来工作过。让李华最担心的是,“核心成员”的离开将大大影响工作效率。
“有些志愿者盘缠花完了,或者单位要求赶快回去上班,只好离开,可这里的工作却一刻不能停啊!”李华说,未来一段时间仍有大量国内外物资运抵,没有志愿者,工作将无法展开。当天从伊朗空运来的2500顶帐篷刚刚到,14辆大货车已经准备好,要即刻发往德阳。
看似简单的物资转运工作,实际运作起来相当复杂。比如,调配车辆就需要“很老道的经验”。不同的货物,体积、重量各不同,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搞清楚需要调拨多少辆大货车,就是个“技术活儿”,但是,没有一段时间的经验积累根本不能解决。再如,如何与大货车司机沟通,把押运车队组织好,更需要很好的沟通能力。
“你既能劝,又能管,说话有道理,还要镇得住,货车司机们有时脾气大,一个普通志愿者如何能让他们服气,高高兴兴把货物安全运达,这相当考验人。”李华说。
由于通往汶川、阿坝、茂县等重灾地区的公路没有完全畅通,大量物资目前仍需绕道进入。通常一个来回,不堵车要8天,翻过3座海拔4000米以上的大山,沿途泥石流、滑坡不断,风险很大。押运员必须挑选身强力壮的男性志愿者,出发前都是写了遗书的。
押运一队队长王正权是退伍老兵,他说:“志愿者们来自各地,身份、背景、性格、脾气、能力都不同,怎么能高效工作?就要像军队一样快速组织起来。”
来自成都的志愿者李慧,把志愿者工作磨合的过程叫做“自然淘汰”。“虽然大家都是好朋友,但是谁能干什么,谁适合干什么,工作几天就分出来了,有些人留下来,有些人只能到其他的岗位上。”她说。
一直在大凉山彝族贫困山区做赈灾工作的李华,对此深有感触。他认为,救灾整个过程“都要与各色人打交道”,需要体力,更需要脑力和心力,它考验一个志愿者的综合素质。“如果没有足够长的时间适应和学习,是很难做好的。”
实践出真知,边干边学是诀窍。黄跃辉担当“总调度”的重任前,曾在旅游公司工作过,他已在机场参加志愿服务一个月,其诀窍是“看一眼货,就知道调几辆车”。而西南民族大学的藏族小伙子索南加,是押运队里的“活地图”,他对高原山区的路况熟得“就像回自己家一样。”
在灾区采访时,不止一名志愿者对记者表示,越是到看似平稳的“重建阶段”,四川灾区越是需要大量“专业志愿者”,他们要有技能,并且积累了很多实际经验,最关键的是“有时间”,能够长时间留在灾区。
李华说,重建工作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红十字会仍需要大量志愿者,这个队伍要稳定,不是今天来了,明天走了,他们要工作一个月、半年甚至更长时期!”
当然,这中间的难题,在于能否建立某种“长效机制”。毕竟,志愿者都有自己的工作生活,长时间做志愿工作的“成本”,不能完全由他们自己承担。李华建议,是否考虑帮他们解决最基本的吃住条件,而志愿者本人所在企业、单位为他(她)保留相应的工作岗位。
在绵竹九龙镇,山东大学数学系教授魏刚与西班牙红十字会救援队一起,正为当地受灾群众建立应急净水系统。这位既当翻译又当“杂役”的志愿者,从国外救援人员身上学到了很多经验:其一,专业的志愿者救援队,非常注重日常培训,建立“人才信息库”,拥有不同技能的专业人士,只要登记为红十字志愿者,在紧急情况发生时,必须放下手中工作,立即到位展开救援;其二,救援资金、设备和救援过程中必须支付的成本,应由红十字会等专业机构支付,要形成规章,公开透明。
魏刚教授并不羡慕国外救援队的先进设备。“这些机器和硬件,没什么技术含量,如果在中国制造,成本可能更低,但他们的救援管理理念和志愿者培训软件,却很值得学习。”
李华称,志愿者的动员、组织、管理和协调,在抗震救灾中“是一项全新挑战”。
勿庸置疑,大地震摧毁了人的家园,却摧不垮人的意志。四川灾区仍需要更多建筑、建材、环保、生态、物流及心理康复各方面的“专业志愿者”,和受灾老百姓在一起,了解他们的需求和愿望,结合当地实情,真正为灾区人民重建家园付出一份力量。
本报成都6月17日电
照片:5月24日,两名志愿者在四川绵竹体育广场给受灾群众检查身体。本报记者万兴亚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