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少年死囚”获巨额赔偿 出冤狱已是62岁

　　出得冤狱已是62岁老翁 加拿大“少年死囚”获巨额赔偿

　　本报特约记者　陶蹊

　　近半个世纪前，加拿大一个名为史蒂文•特拉斯科特的14岁少年，被认定“强奸并谋杀”了一名12岁女童，被法庭判处死刑，成为加拿大历史上年龄最小的死囚。

虽然这名少年摆脱了被送上绞刑架的命运，但仍然在监狱中服刑10年，在保释出狱后隐姓埋名地生活。在此期间，这一案件演变成为加拿大最富争议的刑事案件之一，警方和法院在调查、审理过程中的诸多瑕疵饱受诟病，最终被认定是一起“冤案”。据加拿大广播公司报道，7月7日，当地政府向特拉斯科特支付了总额为650万加元（约合4437万元人民币）的赔偿金。

　　1．“搭便车”改变他的一生

　　1959年6月9日是晴朗的一天。吃过晚饭后，12岁的小女孩琳恩•哈珀独自走出家门，想找一个空旷的地方欣赏晚霞。哈珀的父亲是一名空军军官，在加拿大安大略省的克林顿空军基地任职，那里距离多伦多约180公里。

　　出门后不久，哈珀遇到了史蒂文•特拉斯科特。特拉斯科特比哈珀大两岁，两人都在当地的休•坎贝尔学校读七年级。特拉斯科特的父亲也在克林顿空军基地工作。

　　特拉斯科特说，遇到同学哈珀时，自己正骑着自行车闲逛，思量着该如何打发那个周末的夜晚。哈珀请求“搭个便车”，他自然同意，让哈珀坐在自行车的横梁上。两人从学校北边出发，一直沿“县公路”前行。特拉斯科特说，抵达“县公路”与8号高速公路的交叉路口时，哈珀下了车，他一个人沿“县公路”继续骑行。当他行至“贝菲尔德桥”时，回头看了一下，发现一辆黄色轿车停在哈珀身边，哈珀上了那辆车。特拉斯科特想起，哈珀曾抱怨与父母发生了口角，计划“搭便车离家出走”，他不由自主地朝那辆轿车多看了两眼。随后，他骑着自行车回家了。

　　令特拉斯科特万万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哈珀竟然真的没有回家，自己的一生也因此被改变。

　　2．“每天都是最后一天”

　　当晚23时20分，迟迟未能等到女儿回家的哈珀夫妇失去了耐心，向警方报案。警方立即开始彻夜调查，当地居民也加入了搜寻队伍。1959年6月11日下午，警方在一处森林内找到了琳恩•哈珀的尸体。尸体平躺在草地上，上衣被拉至脖颈，下身赤裸，上面掩盖着树枝。由于天气炎热，尸体已经开始腐烂。验尸结果表明，哈珀是被人用她自己的上衣勒死的，死前遭到了强奸。

　　依据尸体的腐烂程度以及胃内食物的遗留状况，验尸官约翰•佩尼斯坦做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判断——哈珀的死亡时间是1959年6月9日晚19时至19时45分之间。

　　在这个时间段内，哈珀与特拉斯科特在一起，很多人看到特拉斯科特载着她在“县公路”上骑行，而发现尸体的那处森林距离“县公路”并不远。因此，警方将特拉斯科特锁定为主要犯罪嫌疑人，认为其将哈珀从“县公路”骗至（或强行掳至）那处森林内，将其强奸后杀死。

　　1959年6月12日，特拉斯科特被警方逮捕，当天晚间即被控犯有一级谋杀罪。3个月后，安大略省高等法院开始审理此案。检方指控的主要证据，依然是验尸官对哈珀死亡时间的“精确鉴定”，而特拉斯科特被认为有作案时间。特拉斯科特坚决否认检方的指控，其家人也对案件的调查过程提出了强烈质疑。

　　1959年9月30日，安大略省高等法院裁定，特拉斯科特一级谋杀罪罪名成立，判处其死刑，执行方式为绞刑。特拉斯科特因此成为加拿大历史上年龄最小的死囚，那时的他不满15岁。特拉斯科特后来回忆说，在等待行刑的那段日子里，他终日生活在极度恐惧中。“一天，我从梦中惊醒，听到牢房外有人在修什么东西。敲钉子的声音清清楚楚，我想，他们肯定是在建绞刑架。我过的就是那种恐怖的生活，每天早上醒来，都觉得那是自己的最后一天。”

　　3．“两天的调查”和“两周的审判”

　　不过，特拉斯科特幸运地摆脱了被处以绞刑的命运。大多数加拿大人认为，将一个14岁的孩子送上绞刑架是很不人道的，一些国家和国际组织也对此案表示关注。在国内外的压力下，加拿大政府于1960年将特拉斯科特的死刑改为终身监禁。

　　尽管如此，民间对这起案件的关注并没有停止，质疑声反而越来越大。1966年，加拿大作家伊莎贝尔•勒布尔代出版了一本名为《史蒂文•特拉斯科特的审判》的书，认为警方仅通过“两天的调查”就将特拉斯科特认定为犯罪嫌疑人、法院仅经过“两周的审判”就将特拉斯科特定罪的做法十分草率。当时，加拿大司法系统享有不错的声誉，勒布尔代的质疑声宛如一声惊雷，促使加拿大各界重新关注对特拉斯科特的审判以及司法系统内存在的问题。

　　感受到压力的加拿大政府于是要求最高法院对此案进行复核。虽然最高法院的法官们最后做出了维持原判的裁决，但加拿大舆论普遍认为，这一案件推动了加拿大对死刑制度的思考，并于1976年废除了死刑。

　　特拉斯科特一直在监狱中服刑，直到1969年10月21日因服刑期间表现良好获假释。出狱后，他没有返回家乡，而是在化名的掩盖下辗转生活于加拿大的多个地方，最后在安大略省的圭尔夫定居。他获得了木匠的工作，娶了妻子，相继有了3个孩子。

　　4．陈年旧案再起波澜

　　特拉斯科特的平静生活一直持续到2000年。2000年3月，加拿大广播公司的电视节目《第五地带》旧事重提，对特拉斯科特进行专访，并搜集了一些新的证据，质疑法庭当年的判决。节目播出后，特拉斯科特的再次露面激发了人们的兴趣，在加拿大再次引发了对那起陈年旧案的关注，媒体、司法界人士和普通民众纷纷参与讨论。

　　2002年1月，加拿大政府命退休法官弗雷德•库夫曼重新审理此案。库夫曼经过详细的调查，发现了许多有价值的线索，其中最重要的是鲍勃•劳森的证言。劳森是一个农民，发现哈珀尸体的那片森林正是他的产业。劳森说，哈珀失踪的当天晚上，他在自家附近看到过一辆“有些奇怪的”黄色轿车。得知哈珀被害的消息后，他向当地警方报告了这一情况，但办案人员当时“不感兴趣”。

　　2006年4月，在安大略省检察机关的主持下，哈珀的遗体在案发47年后被挖掘出来，重新进行司法鉴定。验尸官希望能够提取到相关的DNA，依靠现代DNA技术来“终结”此案。然而，令验尸官和库夫曼法官失望的是，在哈珀的遗体上并没有提取到可供使用的DNA。

　　5．政府表示“诚挚的歉意”

　　尽管如此，安大略省上诉法庭还是于2006年6月开始对案件进行重审。在此后一年多的时间里，特拉斯科特的辩护律师提交了大量证据，以证明特拉斯科特的清白。如同当年一样，案件的焦点依然集中在哈珀的被害时间上。当年的验尸官约翰•佩尼斯坦“精确地”断定，哈珀的死亡时间是1959年6月9日晚19时至19时45分，这遭到了强烈质疑。许多法学界人士指出，即便是依靠先进的现代技术，也不可能在时隔两天后如此精确地判断出被害者的死亡时间。

　　2007年8月28日，安大略省上诉法庭做出了判决。判决书中写道，虽然不能宣布特拉斯科特“在事实上清白”，但亦不能断定其在哈珀谋杀案中有罪。这一判决在事实上推翻了当年安大略省高等法院的判决。对于这起“冤案”，安大略省总检察长代表政府向特拉斯科特表示“诚挚的歉意”。今年7月7日，安大略省政府向特拉斯科特支付了总额为650万加元（约合4437万元人民币）的赔偿金。现年62岁的特拉斯科特在拿到赔偿金后表示，他的感觉是“苦乐参半”，但在有生之年能洗刷自己的冤屈，依然令他开心。

　　不过，哈珀的家人对此提出了强烈抗议。他们依然认为特拉斯科特是杀害哈珀的凶手，政府对特拉斯科特进行赔偿的举动是一场“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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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是杀害哈珀的真凶

　　特拉斯科特获得赔偿后，“究竟谁是杀害哈珀的真凶”这个问题，再度引起了热议。加拿大广播公司经过调查后认为，凶手很有可能是亚历山大•卡里楚克。

　　卡里楚克也是克林顿空军基地的一名军官，与哈珀的父亲相识。此人是一个酒鬼，而且具有对女童实施性侵犯的劣迹。在哈珀被害3周前，卡里楚克曾在克林顿空军基地附近，用一件新内裤引诱一名10岁的女孩，被女孩的父亲抓个正着。卡里楚克随即被警方逮捕并遭到起诉，但很快因证据不足而获释。

　　哈珀被害数周后，卡里楚克因患病前往医院接受治疗。病历上写道，卡里楚克“极端焦虑、紧张、情绪低落，并且有负罪感”，后来被确诊患有“性变态”（使性行为偏离正常的心理障碍）。

　　更重要的是，卡里楚克在1959年初买了一辆新车，颜色是黄色。哈珀遇害几个月后，他就将那辆车卖掉了。

　　加拿大广播公司据此认为，卡里楚克极可能是强奸并杀害哈珀的真凶。不过，卡里楚克早在1975年就因酗酒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