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国强 |
蔡国强 |
“大脚印”创造者满世界搞爆炸
◎本版撰文/《青年周末》记者 曲慧 ◎摄影/《青年周末》记者 吕家佐
见到蔡国强,是在残奥会开幕的第二天,在他位于东四的院子里。作为第29届奥运会、残奥会开闭幕式视觉总设计,“大脚印”的创造者,他最近几年的生活都被忙碌占据。
本来说好,忙完残奥会开幕式这天,蔡国强将带着快5岁的小女儿去景山公园玩,可惜一上午的阴雨天气,让这次行程告吹,于是他异常安心并难得清闲地接受了我们长达两个小时的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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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说奥运,不爱谈深刻,最喜欢“好玩”的话题,于是我们决定来聊,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采访到最后,他自我总结一番,说道: 蔡国强是一个50岁知天命的人,但心态还是个男孩子; 胆子很小,但经常想做些“要出事”的大事情; 大量时间生活在西方,却不会讲英文不能喝牛奶、不能喝咖啡; 跟全世界浪漫的大男人合作,生活里身边却都是女人; 一直都在做些热闹的事,但实际上是个寂寞的人。
蔡国强在东四买下的院子很大,深居在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胡同里,院门口挂着一面国旗。忙于前一晚上的开幕式,他凌晨才回到家,于是接受采访的时间,从他的这顿“早午饭”开始。
胡同小院,清粥简餐,被小女儿缠着画画,一如平常人家的男主人。我们决定,把眼前这个被媒体过度报道的视觉艺术大师,还原成一个父亲、丈夫和搞创作的人,在他吃完饭之后,聊聊他的院子、他的孩子和他有点与众不同的工作。
■孩子: 我生命中的三个女人
蔡国强的小女儿文浩今年快5岁,来北京刚刚三个月,她说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不知道她爸爸是谁,但是见过她爸爸之后,第二天都开始画她爸爸的发型。蔡国强听到这里哈哈大笑,抱起女儿来,给了一个大大的吻。
蔡国强有两个女儿,大女儿九月份刚刚去上大学,读艺术,蔡国强对此感到十分欣慰:“我没有刻意引导她,可能是小时候受的熏陶比较多。她五岁之前我们还在日本,布展的时候经常把她带去,她小小的,在婴儿车里睡觉,进来的人还以为这孩子也是个作品,仔细一看,哦是真的!(笑)所以她四五岁的时候就会说,现在该进灯光了吧?明天说,怎么展览标签还没到……她都知道流程的。”
蔡国强说,女儿做艺术完全是自发的,而且特别早,“七岁她就开始自己做装置,在一个家用的空调机风口上方放一个气球,气球受风力影响在空中不上不下也不偏离,很有意思,每次我的朋友来,她会悄悄秀给大家看。”
“直到有一天,她看我的画册,发现英国著名艺术家达明安·赫斯特也做了一个类似的装置,她特别生气,说人家抄袭她的创意!我说你看看年代再发脾气,人家比你早一年啊!从此她就不做装置了,说不知道什么是没人做过的(笑),不过我得承认她的创意能力,她经常给我画她的创意草图,她是个小天才。”
小女儿文浩跑来要求爸爸跟她一起画画,“因为爸爸是画家”。蔡国强说,画画是不能让人陪的,画画是一件很寂寞的事情。怎奈小文浩听不懂,于是蔡国强允许她坐在采访桌的旁边,给这个爱美的小女儿命题——题目是她下星期每天将要穿的不同的裙子,于是小文浩很快安静下来,开始她的创作。
蔡国强的发型,一直是太太给理的,自从五年前太太再次怀孕,蔡国强就自己揽下这差事,每天早上起来自己刮刮头,保持他这个特别的发型不变。太太是蔡国强的同行,当年与蔡国强同赴日本,度过一穷二白的艰难日子,一直以来都是他的“贤内助”。
■院子: 我喜欢的住处都贴地
蔡国强的院子,闭幕式结束的那天晚上成了奥组委的狂欢据点。
“我搬进来的时候没人认识我,奥运开幕之后,邻居们才知道我是干吗的,我们进出都相互打招呼,邻里关系很好。”
说起怎么淘到这个院子,蔡国强脸上很得意“你别看这院子看起来好像很简单,我们动了很多地方,开始买下的时候一塌糊涂,是朱锫帮我做的设计。”
蔡国强买房子“很快”,“因为我知道我要什么,我跟朋友说,要在走路能去天安门和故宫的地方,要大,要有院子,要贴地。朋友一找,很快就锁定了这个。在美国也是,我的工作室要求要步行5分钟就可以回家,要有院子,要贴地,符合条件的就没有几个,很快就买下了”。美国的工作室离他的家只有两条街的距离,“跟这个院子有点像,最起码很多朋友来了都有地方抽烟。”
蔡国强说自己是个念旧的人,他每年有一半的时间在世界各地度过,如果去同一个城市他往往会住在同一家宾馆里,甚至预定同一间房。在搬进东四这个院子之前,蔡国强在五洲饭店住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本来我每次到北京都住北京饭店,要看得见天安门的房间。后来为了方便去奥组委工作,就住在了五洲饭店,离天安门这边特别远,后来,我还是决定在这附近买个自己的地方,你知道,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天安门是北京的中心。”
■工作: 满世界搞爆炸
因为奥运会,蔡国强渐渐被最广大的市民所熟知。但在此之前,他早已在艺术圈内大名鼎鼎。
蔡国强是个“做大事”的艺术家,他的作品往往需要借助很多人的力量。比如他的《为外星人做的计划第十号》叫做《延长万里长城一万米》,是用火药在长城的终点再排列一万米,并爆破出一万米的长城,他的其他“外星人系列”也大多如此。更早些,他在日本准备用火药炸地平线,每10美金能炸一米,这方案一出来,就有人往咖啡馆和餐厅的活动海报下面放钱,“大概因为我做的事情都比较好玩,结果炸了五公里,在黑夜的大海水平线上。”
大事情就需要很多人的配合,“爆炸是有危险性的事情,我每到一地,先跟当地的安全部门打交道,搞安全工作的往往都是大男人,有什么危险要往前冲的那种人,他们听了我的创意都觉得很兴奋,于是我就满世界和一群大男人合作做这些十分浪漫的事儿。”
蔡国强另外一种好玩的作品就是火药画,画是依靠火药的力量炸出自然的纹理。
“选择火药,跟童年的生活有关,我在泉州长大,对面就是金门,已经解放20多年了,我们依然要经常面对两岸的互相打炮的日子,当然,大多是观念性打炮,炮里面很多只是散发传单而已,让我觉得火药是一种可以传递信息的工具。之后正好赶上艺术界也都在尝试新的材料,我就想到了这个。”
蔡国强的火药,基本上是焰火用的火药,通过不同比例的配制,将产生不同的爆炸效果,或强或弱,或有力或微弱,“这很像中药,需要自己配药、抓药、下药,怎么配比有什么效果,哪个部位用什么配方,要反复试验,最终是依靠经验完成的,但依靠火药力量的效果还是有未知,有惊喜。”
对于自己最大的工作——奥运会来说,他觉得很有满足感。“西方媒体问我,中国政府邀请你参加奥运会的时候,你是不是特别矛盾,我说,我是自己竞标去的啊!他们都不敢相信。他们觉得独立艺术家应该离这样的国家大事远一些,可是我觉得我能为我自己的国家做些事情,我特别知足。”
残奥会闭幕之后,蔡国强在奥组委的工作就要结束了,他将要迅速“回到世界人民的怀抱中”“我本来就是有一半的时间满世界跑去搞爆炸,另外一半属于自己,奥运会做了好几年,已经有好多地方等我等得很着急了。”
■ 和蔼“老蔡”的小细节:
奥组委的人都叫他“老蔡”,亲切随和。记者自奥运期间到现在,与他有过两次采访,短暂的接触和观察,就可以列举很多他为人 “很老蔡”的小细节。
■“老蔡”在五洲饭店住的时候是“单身户”,衣服要送去洗,几十块钱的袜子穿了好几年,洗袜子的钱都比袜子贵,“老蔡”说,因为我念旧啊!
■“老蔡”在美国常年订阅《纽约时报》,可是问题是,“老蔡”不懂英文,“我每天都坚持看,只看图片,就知道他们报纸的政治态度和风格变化。”老蔡认真地说,因为我是视觉艺术家!
■电话里永远不急不躁,即使声音听起来已经很疲惫;跟家里的阿姨说话结尾都用“好吗”——“请帮我拿一下粥,好吗?”采访的谈话被来电打断,会说“对不起”,然后低声接电话。
■采访一半,突然问记者穿半袖会不会冷,需不需要加衣服。采访结束赠送记者邮票,还不忘认真核对记者的名字并题字。
■拍照片的时候不太会笑,被摄影师指挥有点不自在,若有所思,一旦没了镜头就开怀大笑,要求聊些好玩的,没说过的话题。
▲看似古旧的院子,其实花了蔡国强不少心思,这个回廊窗外的竹林就是后来种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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