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阳 肖玲玲
中秋节傍晚,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在回家路上。本该皓月当空,却骤然变了天。风呜咽着卷起漫天风沙,一道道闪电魔刀般刺过暗沉的天空,雷也跟着怒吼,接着是哗啦啦倾泻而下的雨。
这是条偏僻小路,四周空荡荡连片避雨的屋檐也找不到。
雨水浇得我睁不开眼,我挣扎着掏出手机,拨通阿德的手机让他送伞。“你自己快跑吧,别再打电话,把手机关掉!”阿德的话戛然而止,再拨已是冷凉的提示音——您拨的用户已关机。为了省钱,我们都不常开机,要不是遇上倾盆大雨,我才不愿浪费几角钱话费。我恼怒地关掉手机,冒雨向家里冲去。
中秋之夜风雨大作,我潮湿的心中暗流汹涌:变了的何止天气?自从阿德的事业遭遇变故,我们搬出豪华复式楼,住进了这间简陋、偏僻的农舍。阿德虽然少了许多应酬,却也不再在意我。他恨不得省下与我通话的每一角钱,他再不会奋不顾身为我送上一把避风遮雨的伞,甚至连这种团圆的日子也能不按时归家。
从前,阿德可不是这样。他会留意我最细微的表情,能从我一颦一笑中读懂我的喜怒哀乐。每年中秋,他会早早到最有名的泰铭大饼屋预订月饼。泰铭的月饼很贵,但我觉得物有所值,因为我能从清爽可口的月饼中品出幸福的滋味。
一切都变了。两三块钱一个的月饼不是买不起,只是阿德没了那份心意。天黑透,他才急匆匆推门而入,风呼啸着冲进来,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阿德穿着薄薄的T恤,却把外套紧紧抱在怀中。他连连打着喷嚏,我慌忙给他倒热水。阿德小心翼翼展开外套,变戏法似的从衣中掏出一纸袋月饼。
纸袋上“泰铭”两个卡通字咧嘴笑。“怎么还买这么贵的月饼?”我心疼地嘟嚷着,却忍不住捧起月饼,惬意地嗅着水果的清香。他望着我娇嗔的样子,嘴角笑成一道弯月:“其实不贵哩!泰铭一过中秋晚上八点,卖剩的月饼都打一折!”
“这么晚回,就是为了等打折月饼?”我擦干阿德湿漉漉的头发,声音变得哽咽。
“是呀是呀,我躲在泰铭斜对面的屋檐下,一直盯着玻璃橱窗呢!运气真不错,下大雨,买的人少,八点还有散装水果月饼!”
我的眼里有晶莹的泪珠跌落,阿德慌慌地用手拭着,“还怪我呢?那时,我真赶不来,泰铭离这儿有十里地呀!还有,你知不知道,打雷闪电时不能用手机?我多说一句话,你就多一份被雷击中的危险!不哭不哭,你看你看,月饼一点儿也没被雨打着,快尝尝。”
爱你,才能放下尊严等待一盒打折的月饼;爱你,才会脱下外套呵护一纸袋月饼;爱你,电闪雷鸣时才不敢与你多通一秒钟电话。
今宵,天上无明月,但心中有圆月,皎皎如玉盘,盛满我和阿德相濡以沫的爱!